第五章
“爷又去琉……菖兰院了。”
福嬷嬷打从外头进来,看见自家主子正歪在炕上看账本,便上前给她换了碗热茶,“才回府连衣裳都未来得及换一身便直奔而去,真真是片刻不肯耽搁。”
他们家这位爷向来对后院都是淡淡的,哪怕先前李侧福晋得宠时也并未有太多不同,顶多不过是侍寝的次数比旁人多一点罢了。
等闲莫说生病,便是才生产完都不见那位爷有多挂心,偶尔得空去瞧一眼罢了。
而今那位年侧福晋呢?
人才一睁眼,那位爷得了信儿便急吼吼地赶了去,来回不过也就间隔小半天的功夫,甫一回来就又迫不及待了。
可见哪怕人在外头办正事,心里头竟也是时时惦念呢。
“那宋格格有句话说得没错,咱们爷眼瞧着当真是铁树开花了,这么些年也从未见他待谁如此上心过。”
福嬷嬷不由皱紧了眉头,眼见她家主子却仍无动于衷的样子,她这心里头反倒更焦急了。
“福晋可千万别不拿年侧福晋不当回事儿,并非奴婢杞人忧天,如今明摆着她跟旁人就是不一样的啊。”
乌拉那拉氏头也不曾抬起来,淡淡回道:“便是不一样又如何?我是嫡福晋,只要我活着一天,这四福晋的位置我便坐得稳稳当当的,便哪怕是我死了,也轮不到她上位。”
所以说,年氏再怎么得宠又与她何干?皇家可不兴妾室扶正。
况且……她连儿子都没有了,便是“世子之争”也轮不到她掺和。
没有了“利益”二字横在中间,犯得着去死命针对吗?但凡那年氏还长了个脑子都不会。
“该急的人从来就不是我这个嫡福晋,新欢旧爱才是天生的敌人。”
李氏或许还不配被叫做什么旧爱,但不可否认,在此之前后院几个女人当中的确是李氏最讨四爷欢心。
毕竟是头一个女人,肚子又争气,自然有一份与众不同。
可如今有个年氏搁旁边比着,立马就显出来区别了。
“李氏得意了这么多年,也是该叫她睁开眼好好看清现实了。”乌拉那拉氏不禁冷笑出声,意有所指道:“就冲这一点,我都巴不得那年氏再受宠些才好,没准儿我多年的夙愿果真还能有达成之日呢。”
福嬷嬷顿时哑然,沉默良久,忽而叹息一声,“福晋就不想再要一个小阿哥吗?”
乌拉那拉氏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她。
“这些年虽说福晋也再未有过身孕,可太医都说您的身子并没有任何问题,没怀上不过是缘分未到罢了,只要积极努力些,总还是有希望的。”
“当年咱们大阿哥多聪慧伶俐的一个好孩子啊,没准儿……没准儿大阿哥就在等着重新投进福晋的肚子里,再续母子缘分呢?”
乌拉那拉氏顿感胸口一疼,瞬间就湿了眼眶。
恰在这时,伴随着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胤禛的身影意外出现在眼前。
主仆二人先是一愣,随即赶忙行礼问安。
“起来罢。”胤禛自行坐在了炕上,看着乌拉那拉氏泛红湿润的双眼缓缓皱起眉头,“这是怎么了?”
福嬷嬷忙抢话道:“都是奴婢的错,方才闲聊一时嘴快提到了大阿哥,这才惹得福晋伤心落泪。”
“大阿哥”这三个字一出口,胤禛也瞬间没了声儿,神情晦暗,目光中流露出些许感伤愧疚。
再度抬眼看向面前的嫡妻时,他的语气不由就柔和了许多,叹道:“弘晖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向来最心疼你这个额娘,若叫他知晓你至今未能走出伤痛,还不知会如何自责呢。”
“就当是为了孩子好,你……也该走出来了。”
乌拉那拉氏的手微微抖了抖,强忍着擦去眼泪,低头轻声应承,“爷说得是。”
简简单单不冷不热的四个字,莫名使得气氛变得尴尬凝滞起来。
眼见夫妻二人又一次陷入相顾无言的状态,福嬷嬷在旁是急得不行,偏却又无可奈何。
沉默了一会儿,胤禛暗暗叹了口气,绕过这个话题说起正事来。
“奉皇上之命,打从明日起爷就要去催收债务了……爷隐约记得福晋的娘家似乎也曾借过不少银子,赶明儿福晋打发人回去交代一声,若有不凑手之处爷可以帮衬一二,但无论如何这笔钱非还不可。”
“此次皇上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若差事办不妥,爷少不得要担责受罚,是以……绝无任何转圜余地。”
言下之意就是说,若不自觉就别怪他铁面无私不给她这个嫡福晋颜面了。
目送他挺拔如松的背影远去,乌拉那拉氏缓缓沉下脸来。
“日后再不许拿弘晖作伐子,否则休怪我不念情分。”
感受到她隐忍不发的怒火,福嬷嬷顿时心头一震,面露悔色,“奴婢知错,奴婢只是……”只是想趁机博取四爷的愧疚垂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