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愫
天色晚了。”她一时不知该怎么答话,眼神回避,看向外边的天空,扯了一句道:“陛下,我想歇息了。”
“好。”他点了点头,却没有离开,只是走到窗前去把蜡烛吹灭了,又走过来。
黛霜一惊。
他这是要……?
没等她开口,他自己拖了鞋、宽了衣,动作自然地上了她的香榻。
黛霜看着他的动作,整个人在被窝里僵住,动也不敢动一下。
她用被子半蒙着脸,瞅着在自己旁边躺下的男人,眼中既狐疑,又尴尬,又不知所措。
“今天在你这里过夜了。”他借着月光又看了她一眼,不由嗤笑,“你怎么还穿着外衣睡?”
“陛下……”
“我帮你脱了。”他说来就来,利落地就给她解了外衣,露出一件轻薄的纯白色里衣,半是打趣半是认真道:“别不习惯,总要习惯的。”
习惯与他同塌而眠。
“睡吧。”他自己拿榻上的另一床被子盖了,与她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黛霜脑子里一团乱麻,见他要睡了,不敢再说话,也不敢出气。身边躺了一个男人,原有的一点困意被搅得全无。
玉知微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可他很快就又醒了,看到黛霜披了件外衣坐在窗边,不知又在编织什么新奇的小物件,一双巧手在月色下翻飞如蝶。
他睡在她的榻上,侧过脸看她。月华勾勒出一个极美的身影,外头的天幕深蓝如洗。屋子里还有股淡淡的沉香味,很是助眠。
她不在宫中的日子里,他命宫人日日打扫凝霜殿的每间屋子,屋内的一应陈设一件也不许动,每天还是燃上她常用的香,只翻新了一下外头。
“你在做什么?”
正做手工做得入迷,这尊大佛忽然醒了。她深吸一口气,答道:“编一只草蝴蝶。”
“不睡么?”
你躺旁边我睡不着啊。她顶着一双黑眼圈,也不能全说实话,只好道:“睡不着,起来干干活。”
“那你困了再睡吧。”他说完,翻个身又沉沉入了眠。
她编完蝴蝶才又上床,此时已被沉沉困意压得睁不开眼了,这才忽略了旁边躺了一男人的事实,也跟着睡去。
翌日的早膳给送来了凝霜殿。黛霜醒来时,枕边人已起了。她穿戴梳洗好了出去,只见桌上已摆了菜肴。
玉知微和昨晚过来时的衣着不同,今晨他换了一身藏蓝色安金纹长裾,墨发被一顶白玉冠束起,整个人显得很精神。他坐在那里,一派矜贵的气质,读着一卷书,想来是在等她。
“你来了,快坐吧。尝尝这些东西合不合口味。”他举箸,亲自给她布菜。
“陛下,我自己来吧!”
为免他再次给她布菜,她自己将每一道都拿了一点,在他热切的目光下连忙吃了几口。
忽然发现这些菜肴并不华丽,但全是合她口味的、她平素爱吃的东西。
一碗清粥,两片虾饼,一叠芸豆水晶糕,一道小葱炒蛋,还有一碗玫瑰樱桃露。
“菜是我点的。你觉得有何可改进处,都只管说。”
“没、没有。”她吃了一块芸豆水晶糕,喝了几口玫瑰樱桃露,樱唇也跟着沾了晶莹的甜水,看上去愈发诱人了。
玉知微笑。
他没吃多少,大多数时间用来看她吃东西,似乎这比自己吃更有意思。
她觉察到他的目光,有些不自在起来。
一顿早膳终于用完了。他今日却不上朝,拉着她各处乱转看风景,最后到了养居殿里。
一走进去就看到桌案上如山的奏折。她顺从地跟着他过去。他让她在旁边坐下,从众多奏折中拿了一份出来,递给她看。
她疑惑地接来,展开一读。
“朕刚登基不久,各地叛军甚多。前日又有一起。按照前朝律法,谋反罪当株连。”他说,“不过此人是你好友莫雨清的表弟。若株连的话……”
她这时刚好读完。奏本是宗世昌写的,认为当沿用前朝律法,对叛军头领处死刑,此外亦要株连亲族。
手里的奏折“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若照这个建议,雨清岂不是也难逃一死?
她心想,这个宗世昌明显就是旧恨未了,和离了不算,还要将雨清踩入泥里。如今莫伯父和如渊哥哥都已出家,留她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莫府,也并未再嫁,这前夫怎就如此小肚鸡肠,要对一个女子赶尽杀绝呢?那些年雨清对他的恩,反而成了他的恨。
无措间看向身边的帝王。
玉知微专程把她带过来,把这份奏折给她看,其用意再明显不过。
“你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置?”他果然问道。
他给她留够思考的时间,自顾自拿起桌上精致的茶盏,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