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非得这样不可
阿斯特里德的夜晚总是不大宁静,尤其是教工宿舍区附近,唱诗班的歌声遥遥飘在校园的各个角落,混杂着吟游社乱七八糟的小调,叫人心烦意乱,偏又无可奈何。
这可能就是青春的声音吧。阳茁一想,大概是大陆的贵族少年们特有的青春,闲适,无聊,却生机盎然。
正如此时汪湫洧带着清浅笑意的点评:“吟游社那群家伙,最喜欢去管制严格的魔武大道上公演,挑战风纪委员会的底线——肺活量应该是在逃跑的路上唱歌锻炼出来的吧?”
阳茁一在她身后一步,没开口接住这份小小的趣味,像是压根没听到。
少女依旧在他身前轻快地走着,丝毫不减前进的脚步。明明人离阳茁一越来越远,声音却来得很近,像是用了什么特殊效果的魔法。
汪湫洧微微回头,粉色的长发是天穹上钩坠下来的蛛丝密网。她笑着问——倒也不似疑问,就那样对男生说:“变形魔法、精灵药水,或者什么办法——你能变得更帅一点吗?”
汪湫洧认认真真:“不然,我会觉得拿不出手。”
这样无限近似于男女亲密关系、却又不肯明确给出某种结论的游戏,阳茁一有点受够了。他望着漂亮得不可方物的姑娘,隐忍了许久的困惑终于爆发开来:“汪大小姐,你究竟想从我这样的家伙身上得到些什么呢?如你所见,我这副样子……”
不知是不是阳茁一情绪激动的错觉,他甚至在空气中闻到了自己早已习惯的那股水果发酵味。这气味像一堵有实物存在的砖墙,将一步之遥的两人分割开来,一边是窘迫、穷酸、可笑的自尊,一边却是自如、富丽、任性的底气。
阳茁一不自觉地退后半步,只觉得更加难堪,本就不算笔挺的背耷拉得更低:“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呢?”
“怎么叫‘捉弄’?”
汪湫洧眉头纠紧,嘴却扯出一个讶然的笑来:“我很喜欢你呀。你看不出来?”
阳茁一脸上泛起了羞愤的红晕,这使得他颊边的雀斑更加明显:“大小姐,请你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你觉得这是玩笑吗,茁一?”
汪湫洧扬起没有一丝瑕疵的脸蛋,娓娓道来:“整个阿斯特里德里,我最喜欢你了。我很小的时候就在这所学校里,比梓卢来得还早。那么多春去秋来,在苇塘书店飞跃的人山人海里,茁一,你都是最特别的。”
女孩说话的声音忽近忽远,近乎于睡梦中遥远迷幻的咏叹。
过分夸张的赞美令少年陷入了瞬间的沉默。而在这样不明缘由的安静中,汪湫洧继续笑着说出惊人的话:“因为你和我很像。茁一,我一直觉得,你心里藏着某种不可名状的,名叫恶的种子。”
常被夸赞“善解人意”、“热心肠”的阿斯特里德万事通,脸上的表情终于消减了些憨厚的圆钝感。
阳茁一平时常常眯起的眼终于睁开了些,但扩张的眼白衬得瞳孔看起来更小,偏在这个时候显出了几分深沉。
他缓缓露出一个淡淡的笑:“这更是无稽之谈了哈。且不说人心底多少都有些损人利己的阴暗面在,就算我的确不如表面上热情外向,也不至于被指责说是‘怀有什么邪恶的念头’吧?”
汪湫洧却只是模仿着他微笑的弧度:“可是,茁一,你还记得你怎么保护你的母亲的吗?你的魔力虽低微,手段却不怎么能见光呢。”
她想起校园开放日那天见到的一幕。阳茁一身上迸发出了与平日不同的凌厉气势,招式简单却有力,出手带着那套泼皮惯用的下三滥,处处落在对方隐蔽的要害,十分阴险,连左闻厦那样谨慎的老油条都着了一阴招。
就算魔力不敌、被人殴打,男生也只是蜷缩着高瘦的骨架子,用最不易受伤的背部迎接攻势,小心地护住怀里的母亲,样子十分蠢笨。
——可在乱拳之中尚能出几招黑手、亦有余力保护别人的家伙,真如表面上那样憨直么?
阳茁一神色渐冷,脸上不由浮现出几分自嘲:“……我这种市井小民,能从什么地方学到高大上的魔法?”
“可神望就不会这样呀。虽然神望有时傲慢、贪婪、小家子气——我讲话很刻薄吧?可他绝不会在战斗中使用这样的方式,也不会允许自己沦落到这样卑鄙的境地。神望不是和你一样的平民么?”
阳茁一突然提高音量、暴喝着反问,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少女:“一样的平民?!哪里一样?有钱有权的少爷,也要被和我这样的老鼠臭虫相提并论吗!”
他尽力克制着剧烈的呼吸,声音也沙哑了几分:“汪大小姐,我承认自己的卑劣,我很难不去羡慕生来就拥有一切的天选之子,也会不由自主地去怀疑努力是否真的能改变命运。可是,伟大的光明神,是不是也不该对我这样的人过分苛求?”
阳茁一瘦长的脸型下拉,更显颓态与落魄,尾音不住颤抖:“我这样,一无所有的家伙——既没有出身、也身无分文的平民……平民中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