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小年轻呀
海水又在做梦了。
梦见那个在自己初中一年级时插班过来的转学生,兆星。断断续续的梦做了一个月,记忆碎片反复闪回,帮自己拼凑起了清晰的过往。
——许多有关魔法的常识都忘却了,想得头痛欲裂也无法回忆出完整的脉络,但关于过去经历过的事,自己的记忆却在渐渐好转。
是个总是叽叽喳喳讲很多话的女孩,兆星,大圆框眼镜,麻花辫,脸上有几颗位置得当的漂亮雀斑。
明明是个平民,却也和班里许多贵族同学交情良好,是不会被大家讨厌的好学生。但学习优异的人气王却偏偏喜欢主动凑到自己跟前,非要交自己这个朋友不可。
那会儿兆星碰了好几鼻子灰,因为彼时海水还是个孤僻又不善社交的小书呆子,为了保持成绩只是埋头学习魔法,最讨厌跟人打交道。
海水清楚地知道一切都是梦,因为兆星已经死去数年,不可能再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从爱晚森林里最高的山峰上一跃而下,没有使用任何飞行法术。那天夕阳殷红,也不比少女尸身流淌出的鲜血炽热。
后来,海水救了许多伤势比濒死的兆星更重的人。她的本领并没有比原来精进多少,只是原来那个时候,兆星唯一的心愿并不是得救,而是希望自己不要叫人来支援,更不要救她。
“让我走吧,水水……”
海水又梦到了这句话。她眼前浮现出兆星轻声哀求的模样,于是山风凛凛,暗夜降临,曾经能傲视长赢帝国年轻一代的澎湃魔力,却扶不起一只孱弱女孩的手。
自己短暂的荣光也仿佛只是轻描淡写的昙花一现,乍现片刻,转瞬即逝了。
突然,一阵优美的琴声骤起,清泉流响,不似梦中情景。海水身子猛地一颤,很快从梦境里醒来。
……是从宿舍门外传来的。
她昨晚没洗澡,还穿着那身带有餐厅酒气的衣服。但海水着急出去看热闹,昨天折腾了一天也懒得去浴室洗澡,便胡乱换了身干净衣服,漱漱口便推开了房门。
乐神望半蹲在二楼大厅的公共长桌前,低头调着魔法竖琴的音准。那琴身比桌子还要高上好一截,通体散发着莹莹光泽。
他似乎对海水的推门而出并不意外:“吵到你了吧。”
海水下意识地没反驳,刚刚起床还在宕机的大脑将将才反应过来了,连忙摆摆手:“没,很好听,我是自然醒的……”
乐神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会没有,我是故意吵你的。”
海水一愣:“啊?”
“说来也是……我刚刚上来早读,听见你在房间里喊一些什么话,敲门又没人应,估计应该是做噩梦了。”
乐神望手指拂过琴弦,一阵空灵又雅致的乐声随之响起,柔情似水:“这是我惯常演奏的乐器,同时也是件魔法道具,有一定稳定心绪的能力。”
苍了个天的,她说梦话了!都说了些什么东西?该不会说了些不能听的吧……
海水十分心虚,但还是小声地先对乐神望道谢,毕竟人家也是出于一番好意。
乐神望神情温润,示意她无妨:“其实我没有很喜欢竖琴,只是父母希望我能精于练习,没想到今天能派上用场,是它的荣幸了。”
海水看着那雕刻精美的琴身,摇了摇头:“哪里,是我的荣幸。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音乐了,能这样醒来也很开心!”
男生怔了下,旋即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
他将那琴收回储物道具,关切地询问:“昨天我看你很晚才回来,不要紧吧?是池野老师在刁难你么?”
……明明是他昨天被池野当着大家的面劈头盖脸一通批评,现在却也是他先一步,细心地安慰自己。
海水直直盯着乐神望,看进一汪扰人春水的温泉。男生与她四目相对,眼里是活泼明朗的少年意气,身上漫着淡淡皂香,比太阳还干净。
这就是乐神望啊。
“倒也不算是刁难……顶多是为难吧。”
乐神望顿了顿:“为难岂不是,更……”
海水认真地望着他:“我脸皮厚,没事的。倒是你,池野说话那么难听,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他骂我骂得更难听呢!我都不好意思说,简直是不堪入耳!”
乐神望:“……”
……好像并没有被安慰到什么。
望着落地窗外灿烂的阳光,海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屎:“正好,今天天气好好呀,我们下去沙发上躺着聊吧。”
乐神望:“刚起床就又要躺下吗……”
海水当然也有点不好意思,但狗改不了吃屎,妖怪化形也成不了神仙,她还要跟这一屋子男生相处很久,装也没法硬装一辈子。
海水老脸一红,点点头:“那个……嗯。”
看着她脚踩拖鞋噔噔下楼的背影,想起女生梦里一直叫嚷的“池野是只大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