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强人所难

朱小腰的身影已经彻底看不见了，白愁飞却犹自站在门前，双眼久久盯着那个身影离去的方向，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而眼看着月落星沉、夜风渐冷，陪伴在侧的王小石哪里还能沉得住气，直接一把便抱起了白愁飞单薄的身子，强行带他回房，尽管白愁飞并未反抗，只任他将自己抱进了屋，轻轻地放在床边坐下，又唠叨着取了件厚外套给他披上，唯恐他着凉，再一摸他的手确实是有点冷，他便想都不想立刻把他的两手捧在掌心，递到唇边，张大嘴连连哈着气，然后又飞也似的跑去桌边给他倒了杯热水来，焐在他的掌中，直到感受到他的双手回暖，他也没有放开，就那么握着，紧紧地握着……

他沉默，他也一言不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就只管陪着他。反正此刻的他们身处房间之中，又是门窗紧闭，不必担心给外人看见，于是便又可以放心地给予彼此亲密温暖，而不用有任何顾虑——对于王小石而言，这种舒展又安心的感觉，他愿意永远沉溺其中，多久都不会腻，可是每当此时，他便又会想到，自己和大白的这种关系也是这般的见不得光，若身处人群之中，他俩就别想亲热，哪怕面对的是给过他们家一般感觉的金风细雨楼，以及生死同心的至交好友们，他俩也放肆不得，且诸位友人越是对他们关怀备至，他们反倒就越束手束脚，情与义注定难两全……想来这便是他拥有了白愁飞的同时，就必然要失去的东西吧，天底下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好事，能让他王小石统统占全了呢？

何况，他既然已经拥有了这么牵动他魂魄的大白，还与之身心交融，那他便更不能太过于贪心了，对么？再说大白能吃饱穿暖，不必再受颠簸流离之苦，还能有百毒通和小双废寝忘食的为他研制救命的解药，这不都是因为有细雨楼的照拂？而留在这里既是眼下对大白最有利的选择，那他就陪着他留下，只要是对大白好，他哪里还在乎受点微不足道的委屈了？

更何况，眼下的每一天里毕竟还是会有那么一点时间，是完全属于他们两个的，这样便很好了。再者白愁飞的身体情况他王小石最是清楚，即便到了晚上，睡在一张床上，他也是再不敢碰他的了，那么朋友们多来“打扰”他们些，反倒也是好事，免得他一挨近白愁飞的身子就不争气的蠢蠢欲动，又因怕伤了大白而必须咬牙死忍，难受得抓心挠肝，就比如这会儿，他只是拉着白愁飞的双手，就又开始面红耳赤，总想下一秒便去拥吻他，再做些不可对外人道的事情。即使他果断地松开了手，又找借口起身走开，那一袭柔软的白衣却仍在他的脑海里幽幽飘拂，撵都撵不走，窘得他不知所措，好在这紧要关头白愁飞缓缓地开了口，一句话便救他于水深火热：

“小石头，我想吃炒栗子了，你能帮我剥几个吗？”

“好啊，没问题！”

得救的王小石立刻脚下一点，弹跳到桌边——自从他们回来后，杨无邪或温柔每隔几日便会送些零食果品来，装在桌上的盘碟里，而因了大哥去世的缘故，王小石怕大白触景伤情，便私下悄悄请求他们不要送大哥之前特意选给大白的那几样零食，比如肉干、糕饼之类，杨无邪和温柔会意，每次送零食来都会特意避开那几种，尽管不是白愁飞最喜爱的，却也好过惹他伤心，当然白愁飞因为身体之故也吃不了多少零食，送来的那几碟子往往原封不动地放着，王小石若也不吃，那就直接干干净净地收着，端去分给楼里的兄弟了。眼下桌上的糖炒栗子还是昨天送来的，一直也没人动过，这会儿白愁飞却主动提出要吃，王小石虽然立刻动手帮他剥起，心里却也明镜一般：大白根本就不是真的想吃栗子，只不过是猜到了他的窘迫，给他找个台阶下罢了，此时桌上摆的是什么他就会点名吃什么，而他面对大白的伤心与愧疚，却总是这般束手无策，实在是无能无用，对不起大白如此的信任依赖……

王小石满怀着感激与愧意低头剥着栗子，即便心知白愁飞根本吃不了几个，手上却还是剥个不停，眼看着一碟栗子都快见了底，他也不敢开口去和白愁飞说一句话，万幸的是那一袭白衣始终安静地坐在床边，并不问他什么，而以他对他的了解，大白这会儿定是在默默消化着内心的那份苦楚——他虽向朱小腰道了歉，但看对方的反应，显然也算不上是原谅了他，这世上毕竟不是人人都是大哥，不管大白做了什么，都不与他计较，可大白如今最在乎的，恰恰就是除了大哥以外的受害者的原谅，若是得不到，他就不可能心安，尤其面对着无论过去现在都帮助他们良多却又被大白羞辱伤害得最重的朱小腰，连他尚且心痛惭愧，何况是大白本人？

可是，他们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够弥补朱小腰呢？

“小石头。”

王小石的满腔痛楚被白愁飞的呼唤轻轻打断，而当他抬起头来，想去回应时，却只见白愁飞衣袂一拂，整个人从床边站了起来，随即便扑向了他，他本能地展开双臂去接，正好将大白抱在了怀里，而白愁飞就那么搂着他的脖子，偎靠在他的身上，像个无助的受了伤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