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城外遇故人
王小石单方面认为他是在听,而既然大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他就单方面当他是同意了,随后又向他提出了第二方案: “不如,我带你回白须园吧?那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没有人比我更熟悉那里的一草一木,而且白须园地处深山,与世隔绝,不但风景秀丽,气候也十分宜人呢!我小时候最爱漫山遍野地跑,饿了就摘几个野果吃,渴了就直接在山泉边喝个够,困了就随便找棵树睡上一觉,要多自在就有多自在——只要回到了那里,就是我的天下,只要你不嫌弃那深山老林人烟稀少,我就一定能把你照顾得好好的,不知你意下如何,嗯?” 白愁飞依旧不言不语,王小石拍手一笑,道: “嘻,那就按我说的来,你跟我回白须园去,只不过若像当初我来细柳镇那样,乘船走海路,怕是不太安全呢,万一在船上遇到什么危险,要逃离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我不敢让你冒这个险。可若是走陆路回去,那就绕远多了,耗时也长,但比起海路,还是要好很多……” 王小石一面说着,一面却不由自主地幻想起与白愁飞平安抵达白须园的场景,幻想着在那幽幽青山绿水间与他清修相伴、形影不离,而大白的病也好了,不再执着于功名,更不想再称霸江湖,只是和他每天一起做饭吃饭、练功打坐,携手游遍山中每一处景致,他还教会了白愁飞辨识各种草药,闲了二人便同坐窗前,赏花,听雨,兴致来了他便取出短笛吹上一曲,白愁飞则用手为他打着拍子,一面以歌声相和,倘若能再加上雷纯的琴和温柔的舞,那就更齐全、更美好了…… 那时的他们,是多么的无忧无虑啊…… 尽管现在他已洞悉了一切,料到当年在江边的邂逅定是有意为之,而他们三个之所以能安全下船,想来也是雷纯顾及大哥而手下留情的结果,若非如此,船上的那场夜宴极有可能便成了鸿门宴,那一桌子的美食美酒也就成了他们的断头饭了。只是那晚大白一面打着拍子,一面引吭高歌的风姿,他却是怎么也忘不了,还有大白唱歌时那眉梢眼角的笑意,那卸下心防、全身心为情谊而欢畅的神态,他也深深地记在了心里——那样快乐而又放松的白愁飞,不知何时何日,才能再见到呢? 王小石轻轻摸了摸白愁飞的长发,便默默地退出车厢,回到赶车位子上去,又驭马前行了。眼见着四下无人,唯余风声烈烈,他便清了清嗓子,毫无顾忌地唱起了当初在雷纯船上,大白唱过的那首歌: “一身桀骜,一生骄傲, 三分天地中,叹江湖太寂寥, 问正邪何谓,谁又能同道……” 王小石自认论嗓音条件不及白愁飞,毕竟人家是在戏班子里正儿八经登台唱过曲子的人,他一个没事唱来自娱自乐的岂能比拟,好在眼下除了白愁飞也没人听得到他唱,而白愁飞又不挑剔,他便放心大胆地唱下去,才不管他是不是越唱越哽咽、越唱越不成调: “说英雄,谁是英雄?且看今朝! 再回首,也曾相逢一笑, 千金不换旧知交……” 王小石知道自己流泪了,可他也懒得去擦,宁可眯着眼睛边唱边驾车前进,然而就在此时,前方却有一阵拨弦之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像是有人在弹琴,唬得王小石连忙住了口,生怕自己把人吓着,可他才刚一停止歌唱,便听到一个颇为耳熟的声音伴着那琴音响起,唱出的那几句词他更是毫不陌生,当年在细柳时,他就听到过的—— “红袖刀,断惊风疾雨。 快慢诀,揽六分江山。 扁舟四海,神龙低首,骁然波澜惊。 青衫磊落,童叟无欺,剑胆照无邪。 生死十三限,血河应笑看!” 王小石屏住了呼吸,驾车逐渐向那歌声的来处靠近去,果然见到前方的一棵老树下,一个须发皆白的灰衣老者抱琴端坐,娴熟地拨动着琴弦,双目微合,带着一脸陶醉的笑容中气十足地说唱着,显得格外超然洒脱。王小石驾车行至那说书人的身边,静待老人一曲唱毕,睁眼看向他,方拱手作揖道: “上次细柳一别,想不到竟会在这里又遇见先生,敢问先生别来无恙?” “哈,有道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少侠别来无恙?” 说书人仍是潇洒却不失和善地捻须一笑,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盯着他的眼,仿佛已洞穿了一切,王小石倒也无心遮掩,他与这老者虽是萍水相逢,先前不过一面之缘而已,但他就是对这位老人家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位老者一定能给他一些指点,让他可以少走很多弯路,于是他回手拉开了车帘,将车中的白愁飞暴露在说书人的眼前,又下车向那说书人深深一揖,语气诚挚地道: “求先生指点!晚辈的兄弟遭逢不幸,变成如今这样,请问先生,我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