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告何人
夜雨并不持久,再天明时,道路两侧的垂柳似乎已近了深绿色。
街边繁华依旧,北阙里之外,街市、茶坊与酒楼都热闹的很。京兆尹府衙正在兴庆坊内,临着溪宁河,周围不远就是鱼市和菜市,清晨与傍晚是这地方最喧闹之时。
此处来往皆是布衣,便是府尹也常见素袍,这一锦衣华服的富贵公子站在这儿可真是稀奇。
他身上穿的可是贡布。
那公子身姿绰约,一身鱼师青色窄袖长袍,足蹬玄青云纹靴,立于登闻鼓前,恍似仙人下凡。
这样有权势的人家还来京兆尹府报官,张府尹能替人家做的了主吗?
“还报官呢,他们自己就是官,这人八成是来砸场子的吧,你见过哪个大官侯爵闲着的时候是个心思正眼的。”
“这几日你难道就没听说那事儿。”
“啥事啊?”
“城里那镇北候程家呀。”
“哎,我还能不知道这事,昨日去送货,城内酒楼里可都传疯了。他家老二媳妇不是没了吗,听说那女子生前与说程家那位嫡孙小侯爷关系匪浅!”
“这不就是□□吗?”
“就是说是啊,那女子死的也蹊跷,现下竟还传出这等子事,陛下都下旨要查了,程家这次肯定惨了。”
京兆府尹前,各路小贩来往于此,闲言碎语倒不比城中少。
程滦偏头看向常季,“敲鼓吧。”
常季手中的鼓槌离鼓面尚有两寸,府尹大门竟应时的开了,两人身后遥遥地传来一阵马蹄声,飞尘四扬,呛得人眯住眼睛。
来的是一队官服,看上去像是中宫之人。
张温茂连忙低头拽了拽自己半旧的衣裳,招呼着身后零散几人,小步快跑迎上。
“下官京兆府尹张温茂见过御史大人。”
王冯下马,几步上前将人亲自扶起,“你我同僚,张大人不必如此多礼。”
“御史大人抬举了,您要的案册都备好了,还请大人移步入内,下官这就给您取来。”
“不急,”王冯顿道,“张大人似乎另有要事需要处理。”
他侧头看向登闻鼓一侧,张温茂跟着看过去才注意到不知何时有人站在了那儿。
“草民见过两位大人。”
程滦上前一步,俯身请礼。
他做的是平礼,御史官阶虽高,可程滦身上背着爵位,虽未承袭,按道理他二人也可以算作平级了。
张温茂上前走了两步,仔细也认不出这张脸,“这位公子,你若是有事不妨先进厅内稍候,待我……”
“程小侯爷?”
王冯认得他,程滦,跟在太子身后的军侯公子,相貌上佳,文采过人,只是未晓得功夫如何。不过只单凭才量,若能入仕,此人也当是状元之才了。
“王冯久闻小侯爷大名,果然久闻不如一见。”王冯正身向他回礼。
“原来是御史台王冯大人,程某失敬。”
程滦请礼,王冯回问道,“小侯爷今日怎会来此?”
“我来报案。”程滦指了指常季怀里的东西, “这是物证,他是人证”
“小侯爷要状告何人?”
“我要状告夜有贼人,闯府暗杀。”
王冯眼色一顿,“杀谁?”
“我。”
正阶堂上,程滦手执玉扇立在公案之前,案后木椅上坐着张温茂,王冯依旁听惯例,坐在左上位的位置上。
“您是说昨夜程府护卫与那刺客厮杀半夜后皆被重伤倒下,刺客跃墙逃走了,那除却这五名侍卫被伤,小侯爷您可有受伤?”
“自然。”
程滦上前走近了两步,脸微微往右侧,张温茂盯了半天,愣是没从这气色上佳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这伤?”王冯目光盯住程滦眼尾下的一道凝疤,这疤再小点都能被认作一颗痣了。
程滦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就是此伤,险些要了我的性命。”
“常季,把东西拿上来。”
白色锦布在案上展开,里头包着地是数根染血的金羽铁矢。
“那刺客在箭上涂有剧毒,就算未被一箭穿心而死,只要破皮渗血,毒入体内亦是必死无疑。”
“此毒无色无味藏得极为隐蔽,若非家中医师发现及时替我救治,只怕诸位今日看到的当是我程滦满脸溃烂的尸体了。”
“两位大人自可将这物证交由仵作查验,也可另请医师为我与家中侍卫诊查,一验便知我所言真假。”
“人证物证俱在此,程某不愿枉死他人之手,恳请二位大人为我主持公道。”
张温茂看着那毒箭和案前拜礼之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愣了半晌,回过神来连忙绕出来去扶程滦。
“唉哟,小侯爷您这不是折煞我呢吗,您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