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睡觉

“啊？是吗？”

“你说呢？”

空气此刻都沉默了下来，两人在手机屏幕微弱的亮度里对视几秒，谢灿默默移开视线，心虚是她今晚的主打词，她就不该多问。

出门不做攻略的坏处此刻就体现出来了，没有信号和野外生活的行李，真是两眼抓瞎。

等明天天亮下山回到站牌那再看看情况吧。怀揣着这个想法，谢灿放松地靠在姜汀身上打了个哈欠，还是再眯一会儿吧，这晕车药副作用真的太大了，以后坚决不吃这牌子的了，她才刚醒就又困了。

眼看着谢灿两秒就陷入了深度睡眠，这副神经大条的样子，姜汀用指甲盖想也知道她没把自己的话当真，如果没有亲眼所见，任谁说破嘴这世界上有山野精怪之类的东西，姜汀也不会信。

一直处在安静中倒也罢了，就是这臭味儿来的有些不同寻常，臭得越来越浓重，刺鼻到像是放了三年的臭鸡蛋突然炸开了，熏得人头晕反胃。

姜汀不敢睡得太死，直觉告诉她，今晚不可能会一直风平浪静。

但想是这样想，眼睛真闭上的时候，姜汀还是差点一头栽进深睡的海洋里。

她克制着自己的睡意，强打着精神，半睡半醒间，她似乎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回到了小时候，梦到了她爸妈吵架，妈妈哭着要带她走，行李箱都搬出来了，被她爸爸拦住，妈妈丢掉了箱子也丢掉了她，只留下独自一人离开的背影。

梦里的她哭得撕心裂肺，嘴里吵着想要跟妈妈走。大家都说妈妈不要她了，小小的姜汀并不相信，她开始每天都站在最高的山头上朝远方望。

有人问她在看什么，她说她在看路上的芒果树开花了没，妈妈跟她说，等到芒果成熟就回来接她。

问话的人没再说什么了，只说山里很危险，有凶猛的大野猪，他会陪她一起等。

然后呢？

然后姜汀就被吵醒了。

姜汀不知道小小的姜汀有没有等到妈妈，在她的记忆里，她和妈妈从来都没有分开过，终归是个梦吧，天马行空一点也能理解。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晚里却显得格外清晰，尤其是在姜汀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下，那就听得更明显了。

这次不是脚步声了，倒像是某种东西滑动时在草叶上发出的摩擦声，在这种环境下，这种声音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某种滑溜溜的爬行动物。

姜汀眯着眼听了一会儿，这声音一直在远处徘徊，似乎没有要过来的意思。身旁谢灿睡得香甜，甚至还突然打起了小呼噜，吓得姜汀赶紧捂住她的嘴。

呼噜声不大，但听在姜汀耳朵里，炸雷也不过如此了，不出意外的话，远处的那东西应该也听到了，姜汀屏息静气，双手伸向谢灿的腰，已经做好随时抱着谢灿逃跑的准备了。

一分钟过去了，那东西在远处嘶嘶嘶。

五分钟过去了，有尾巴拍打地面的声音传来。

十分钟过去了，远处的东西还在原地打转，急得姜汀恨不得替它长出脚来。

到底还过不过来啊？！

姜汀等烦了，这种刀悬在脖子上要砍不砍的感觉也太难受了。她决定啥也不想了，管它那么多，跑了一天困死了，今天这觉她就非睡不可了。要是真有危险，死就死吧，有谢灿给她垫背也不亏。

说睡就睡，姜汀眼一闭就歪头靠在谢灿身上。

三秒后，姜汀睁开眼，她捏着鼻子从背包侧兜掏出俩口罩，给谢灿也戴上了。

这味道也太反人类了，她现在有理由怀疑谢灿不是睡着了，而是被熏晕了。

......

离歪脖子树较远的一簇草丛里，一条手腕粗的褐色蟒蛇不停挣扎着，它宛如踩到猎人陷阱一般拼命扭动着身躯，嘴里还吐着猩红的信子朝灌木丛里一个矮小的影子发出“嘶嘶”恐吓声，然而光闻其声，不见其行动，颇有种虚张声势的感觉。

被恐吓的矮小影子夹在两棵紧凑的灌木丛间，对蟒蛇的行为不理不睬。它头颅朝着树林深处僵直的定了一会儿，随后像接收到了什么信号一般动了起来。

它摇晃两下从灌木丛里挤了出来，露出一只缠着蛇尾的骨手，细细看来，这骨头竟然是扎进蛇身贯穿过去的，有血迹顺着骨头滴落到地上，散发出极其难闻的恶臭血腥味。

矮小骨头闻着这味道，又朝树林深处探了探头，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又似乎在恐惧着什么，不一会儿，它像是做好了什么心理准备，不再犹豫，动作迅速地带着逐渐奄奄一息的蟒蛇朝着前方黑暗的林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