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
接触,但同时他也回避男人的。不像父亲,她的丈夫几乎没有同性朋友,似乎也没男人愿意来和他做朋友,这个只有他是成年人的古怪家庭于他而言就是整个世界。
在他娶了公爵的千金之后他的同僚们甚至更加嫉恨他了。她撞见过几次其他男大臣欺凌她的丈夫,但都装作没看见悄悄避开了——他们把阿莱克斯堵在墙角扯着他的头发打他、在猎场假装坐骑失控用马把他推进冬天结了薄冰的沼泽里……阿莱克斯从来不结伴去酒馆谈天说地、也不像镇上的其他男人那样在英格兰为数不多的热天脱光衣服结伴去河里游泳,甚至还会回避□□身子的同性。他不置办有裸体女人的画作,也不买那类玛蒂娜小时候父亲常给她看的描述男女之事的黑白图画书。
玛蒂娜有时候会认定自己被魔鬼附了身,她尖叫、打滚、把头发剪得乱七八糟,用削羽毛笔的小刀刺自己的手掌和大腿。她的父亲很显然不相信这一套说辞,只会扇她耳光,把她关进壁橱里,等她开始哭着承认自己是个撒谎精的时候再把她放出来。玛蒂娜心里也清楚她说的那些话半真半假,但是她还是宁愿相信真的有魔鬼。只要魔鬼离开了、那么一切过去发生都和她无关了。
阿莱克斯第一次见到她着魔的样子被吓得不轻,玛蒂娜的手腕流着血,手里提着血淋淋的短剑,险些被他瑟缩在墙角眼泪汪汪的样子逗笑。她的丈夫很小心地爬到她身边,跪在地上握着玛蒂娜的手问:“您有什么要求吗?”
“我想要驱魔仪式……”玛蒂娜说。她顿了顿,觉得魔鬼不应当主动要求离开它附身的躯壳,于是又尖叫着扑到他身上,把丈夫压倒。玛蒂娜突然觉得黑暗里阿莱克斯的轮廓和她的父亲好像,有如出一辙的长发和胡子,只是她的丈夫出奇地矮小,个子像个十四五岁还未长出胡须的男孩。她突然想起来父亲和府上的其他人常说,阿莱克斯爵士是“半个男人”、“残缺的男人” ——虽然比起侏儒来说应该算是多半个,但总归比其他男人小了不少。她把他按在地上,一拳一拳地打在他的脸上、身上,又伸手去掐他的脖子。阿莱克斯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躲闪,只是呆呆地用双手抱着脑袋,像个从来不会对主人的虐待做出反应直到脑袋被扯下来的布娃娃。
“你还希望做驱魔仪式吗,主人?我可以安排……”阿莱克斯呜咽着。
“不、不要。我需要它。”玛蒂娜吸了吸鼻子。
“它讨厌我吗?”阿莱克斯又问。
“不——不是你。”玛蒂娜说。“是我的爸爸……”
玛文娜婶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的身后了。她走过去拍了拍玛蒂娜的肩膀,把她扶起来。
“它是什么时候来找你的?”玛文娜让她在客厅坐下,给她擦干净脸上和手上的血。阿莱克斯也自己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过来给她手腕上的刀痕上了药。
“很早。爸爸一直把——把那个魔鬼当□□人看待……”玛蒂娜说。
“你哭了好久,肯定口渴了。”阿莱克斯给她倒了一杯煮过的麦芽酒,也哭起来:“这不是它……这不是你们的错。你是个孩子……你在这件事情里是没有错的……你一定要记住这点。”
“是的。”玛文娜说。“即便你不是孩子也一样。他是你的父亲,他滥用家长的权威给你灌输那些扭曲的东西,一切都是他的问题”
“婶婶,你知道我的母亲在哪里吗?”玛蒂娜问。“我想见她。”
玛文娜领着她和丈夫去了一间女修院。阿莱克斯爵士也被放了进去,远远跟在她们后面走着。她们在中庭的回廊里停下来,找了一处太阳晒不着的地方坐下。
“就是她,孩子。坐在树下聊天的女孩里面的左边第四个。”她的婶婶凑过来,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
玛蒂娜花了好一会才找到婶婶描述的人,她的母亲看起来是那么的……普通。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普通陌生人。没有任何心有灵犀或是能让她看一眼就认出来的地方,一个普通的,二三十岁的,正和她的朋友说笑的年轻女人。
“她和你一样,还是一个小人儿的时候就有了孩子。”玛文娜说。“你的父亲发现她不能再继续给他继承人,想要摆脱她,所以我决定把她送到这里。”
“也许她没有我会过得更好。”玛蒂娜说。
“我不会说你的想法有绝对的对错,但我赞同你。你还有其他爱你的家人,亲爱的。没有丈夫,没有婚姻契约,在这里被姐妹们环绕着,这样也许对她更好。”玛文娜拍了拍侄女的肩膀。
“你说得对。”玛蒂娜点点头。“谢谢你愿意帮我妈妈,玛文娜婶婶。”
“噢,你不用道谢,亲爱的。即便你现在扑进你的老头丈夫怀里指着鼻子叫我还你妈妈我也不会后悔这么做的。”玛文娜心不在焉地摆弄着她的婚戒,用两个指头把它高高地抛弃来、再抓住它。
“我们该回去了。也许我的零花钱可以为这些修女做一些好事,但我还没想好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