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肆)
公元前238年秋 秦王政九年
秦将王翦借赵饥荒,围邯郸,亲率主力东出井陉。施反间计使赵王令赵葱、颜聚代李牧为将。
公元前238年冬
旧周宗亲至秦刺杀秦王政,败走,于大殿内被擒,秦王怒,遂令翌日斩首。
历史变迁,朝代更替,具体到了每一个人身上,谁都只是沧海一粟,于天地不过蜉蝣。
历史的灰烬之中还尚有余温。
昏暗的屋子里,女子瘦削的身影宛若一道白影,她的对面坐着另一个头上已经爬上白发的布衣女人。
寒冷的风灌进了窗棂,姬怀慈像是没有感受到寒冷一般,她动了动僵硬的手,缓缓的摘下了那串戴了二十多年的佛珠。
“怎么摘下来了?”周皇后问。
“母后……”她的声音颤抖,“我该怎么办?”
周皇后终于抬头了,她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这个女子,她一袭白衣,苍白的肌肤,墨色的长发,好像一切的颜色都从她身上消失了一般。
记忆中,这是姬怀慈第一次迷茫,第一次不知所措,在周皇后的印象中,她从来没有问过怎么办。
“这是,姬渊他自己选的路。”周皇后垂下了眼眸。
“我没有拦住他。”姬怀慈喃喃,“我没有阻止他,我不明白……为什么……”
“母后。”那双眼眸泛着红,“我可能救不了他了……”
周皇后闭了闭眼,两道眼泪从眼睛滑落,“前朝的孽啊……为什么要落在你们身上?”她嘲讽的笑。
窗外,大雪纷飞,几棵银杏树已经变得瘦骨嶙峋,姬怀慈站起身,她缓缓的弯下身,跪下,然站起来,“母后。”她笑了笑,“保重了。”
周皇后猛的睁开眼,她拉住姬怀慈的手,“你要去干什么?”
“皇兄的身份已经被发现了。”她提着那柄剑,缓缓的推开了门,“我不相信,嬴政会没有发现我是周朝后人。”
木门被缓缓的推开,风雪吹进了屋内,周皇后看见了外面带着一众士兵的蒙恬,以及一旁的赵高。
她睁大了眼睛,连忙去拉那站着的白衣女子,“怎么可能……秦王怎么会这么对你?怀慈! 刺杀的是你皇兄,又不是你! 秦王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
她慌张的站起身,拉过姬怀慈,声嘶力竭的朝门外喊,“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这不关怀慈的事啊……”
姬怀慈一动没动,她任由周皇后将自己拉到背后,然后将衣袖从周皇后手中抽出,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缓缓的走出门。
蒙恬眼神复杂的看着那个一步步走向自己的白衣女子,她依旧是那么的好看,即便的白雪红梅的映衬下,也丝毫不逊色半分。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和她说,包括那些说不得的和能说的。
可到最后她走来时,蒙恬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甚至都没法抬头去看她。
“走吧。”姬怀慈道。
前往秦王宫殿的路并不远,但走路去,还是要费些时间的。
她穿的十分单薄,走时,只在外披了一件绣满梵文的灰色外衫,等走到殿外时,蒙恬等在外面,他看着那道单薄的灰色影子走进了殿门,而她一次也没有回头。
冷硬漆黑的大门被关上,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风雪中。
姬怀慈带着风雪走进了空旷昏暗的大殿,空气之中混杂着肃杀与血腥的气息。
高堂之上的王座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君王,他一袭华贵的黑金色华服,大氅是如同长发一样的漆黑,于冷白的肤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知从哪来的一束天光落在了他俊美阴郁的面容上,高挺的鼻梁投下阴影,模糊了那双深邃阴鸷的眼眸。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的敲击着那还滴着鲜血的长剑剑柄,剑刃之下,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鲜血顺着高高的台阶,流到了姬怀慈的脚边。
年轻的君王缓缓的睁开了眼,“你来了。”
“嗯。”
姬怀慈顺着鲜血,一步步走近,最终在台阶之下停下。
“寡人应该庆幸吗?”嬴政的目光落在了姬怀慈身上,“庆幸怀慈至少是你的真名?姬怀慈。”
姬怀慈没有说话。
“吕不韦提醒过寡人。”他自顾自道,“在他辞官的前一天,也就是你替寡人斩首他的前天。他说你是旧周余孽。”
“只可惜当时寡人只当他是为了挑拨离间。”
他见姬怀慈不说话,眼眸蒙上了一层阴影,“姬渊就是你的皇兄,而你的眼睛。”他忽然嗤笑一声,“是为了他瞎的。”
“而你和寡人来秦国,也不是为了寡人,而是为了你那个皇兄,对吗?”他笑了起来,笑声在冰冷寂静的殿内显得十分突兀。
“寡人的幼时好友太子丹背叛寡人,亲祖母不喜寡人,嫡祖母把持朝政,父皇眼中只有成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