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断肠

【一】

浓云蔽日，黄尘漫天，愤怒的雁行军如排山倒海般冲破了敌人的防线，玄帐王庭一败涂地，如鸟兽散。

当夜，回雁城被顺利收复。

城外土坑堆满了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被玄帐王庭俘虏的女子们被悉数救出，予以妥善安置。

经历了九死一生，雁行将士与失散的家人们紧紧相拥，抱头痛哭。

暮色昏沉，满天飘着纸钱，棺木经过之地，将士和百姓们无不跪倒垂泣。

棺木徐徐入土，风浪卷起黄沙，将那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可怜女子安葬。

……

漫漫长夜，更深漏碎，残月如钩。

悲伤与仇恨如影随形，挥之不去，令杨蓬无路可逃。

他瘫坐在地，周围堆满了酒罐子。从不饮酒的他此刻一杯一杯地将烈酒灌下肚，仿佛只有借酒精的麻醉，才能在朦胧中看见绫络的身影。

他向虚空伸出手，好想握住初见时，那双向他伸出的温软小手。

他吃不下任何食物，只将泪水化作苦水下咽。

他不敢合上双眼，朦胧间，眼前尽是练武受伤时，她亲自替他上药，为他熬煮热粥的情景。

他空洞的双目望向漆黑天宇，星辰黯淡无痕，唯有那一弯孤寂的冷月，似是诉说着无尽的悲凉。

神魂恍惚中，他看见绫络孤身一人在城下徘徊，一步一步缓缓登上高高的城楼，孤独、沉默地眺望着他远征的方向，月落日升，春去秋来。

随后，她的身影便如同断翅的红蝶，从城头一跃而下，泛出漫天的殷红血色。

绫络，我的绫络…你我本应久别重逢，为何等来的会是这样的结局？！

为何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摒弃私心，事事以大局为重，结果却连我的挚爱之人也守护不了！

我…我对不起夏大人的养育之恩，辜负了他对我的嘱托，也没能尽到守护雁行百姓的责任……

绫络…我……

西风凄冷，摧人断肠。

浸泡在酒精里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杨蓬的面容英气不复，双颊日渐瘦削，生出了许多凌乱的胡渣。

失去了绫络，他无心打理自己，更无法面对残酷的现实。

日复一日，杨蓬面无表情，双瞳失神，无数烈酒入腹后，倒头昏睡不醒。

这期间，赵汐无数次来找杨蓬议事，想和他说说对于死者身份的怀疑，可无论赵汐如何与卫兵解释，都被拒之营外。

“杨大人有令，谁也不见。”

赵汐心中焦急，却也不能当众大喊“死者可能不是夏郡主”，因为他知道这样做只会刺激杨兄，更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赵汐也无法确定自己的结论是否正确……

他暗叹，眼下只有找到真正的夏姐姐才能拆穿萧重光的阴谋了…她如果还活着，会逃去哪里呢？

……

联军连连告捷，收复雁行府全境已近在咫尺。

张烈凭自己在教中的威信，劝降了所有被天溟教占领的城池，安潇义对投降的义军予以安置。一时间，联军士气大增。

同时，前线也传来捷报，赵汐和冯越联手大破鹰崖城，斩三王爷于城下。

喜讯传来，账外欢呼一片。

杨蓬伏在案上，连头也没抬，只是冷冷道：“知道了。传令下去，安抚好百姓。”

玄帐军遭受重创，纷纷往剑岭关撤去。留下来的以霜月王庭为首的众多小部落派来使节，哭喊着称他们是被迫参战的，跪求联军饶恕他们的罪行。

赵汐写了封信，托冯越交给杨蓬。信中，赵汐以苍岭总兵的名义恳请杨蓬接受他们的投降，并陈清利弊，道明是非，言之凿凿。

杨蓬收信不久后命冯越传话，这些小部落交由赵汐随意处置。但其若敢造反，定斩不饶，赵汐自己也难逃追责。

赵汐即刻传令，邀众首领在鹫山城下会盟。

赵汐准备了上好的酒肉，请他们大快朵颐一番。并宣称只要他们签订盟约，日后与大兴国和睦相处，待到剑岭关收复，他定会将他们平安送回关外，绝不伤他们分毫。

以霜月大王子艾力为首的部落首领们一开始还对赴宴感到忐忑不安，可没想到赵汐竟如此慷慨大度，有礼有节，和严酷的雁行军完全不同。

因此，他们各个感激涕零，连连叩首谢恩。宴后，他们乖乖入住安潇义看管的战俘营，老实得如同羊群。

……

又过了几日，杨蓬终于走出主帐。

夏家血脉断绝，杨蓬改名“夏蓬”，继承夏家遗志，再起征鞍。

焚天烈日下，殷红的战袍撕裂长风，方天画戟直贯苍天，脸上的黑铁龙纹寒光凛凛，一双通红的血目犹如地狱中苏生的鬼神。

在夏蓬的带领下，雁行军化作愤怒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