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辞镜

当。

……

寒风吹散落叶，恍惚间，张烈的思绪回到了现实。

何遇下落不明，唐宁和潘骏被郎鸿押入大牢，生死未卜。过往种种，皆如他们结义时的那棵大枫树一般，被无情的战火吞没。

张烈感到无比后悔：当年面对赵旭时，他冷酷决绝。可面对郎鸿时，却因何遇苦求，选择了将其放过。

张烈万般悔恨，正因当初这一念之仁，如今却害了数万义军身陷囹圄，害了唐宁和潘骏，更害了何遇。都怪自己一时大意，导致了后续的惨剧。

可是，教义反对杀生，何遇相信人性本善，宽恕了郎鸿，此举并未违背教义。恪守教义之人本应得到溟神庇佑才是，为何大家却沦落到这般地步?

难道教义错了么?

当初张烈信任地主老爷，却害得阿凝和悦儿惨死。如今张烈信仰溟神，却因教义反对杀生，害得何遇惨遭毒手，恶贼郎鸿重返尘嚣。

难道，七年来坚守的信念又错了吗？！

不！我二弟所信仰的，又怎会错？错的是那些祸乱天下、残害百姓的逆贼！

怒火在张烈的血脉中沸腾，他开始寻思为何当初得到神器的不是自己。他多想用雷霆击穿那罪恶的渊薮，就算死也要和他们同归于尽！

他咬牙痛恨，自己身体比二弟强壮许多，即便施法后会反噬，也肯定能多撑一些时日，只要能再撑几个月，敌军又何愁不破！

若是如此，二弟就不用受那些苦，至今生死未卜了……

【三】

青芒浮动，光影斑驳。张烈陡然醒转，发现自己正躺在营内的榻上。

他连忙坐起，惊异地发现身上的伤口都已恢复，连疤痕都不曾留下。

他走出帐外，只见一个熟悉的娇小身影背对着他，青袂飘飘，广袖临风，负手而立。

“张大哥，你醒了。”祝菁菁灵巧地转过身。

她还是十五六岁少女的模样，眉眼灵秀，肤若凝脂。可她现在却是一副道姑打扮，青绿长袍在风中摇曳。

“祝姑娘，是你救了我…谢谢。”看着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女孩，张烈又一次看到了希望。

他急忙问道：“祝姑娘，你一定知道二弟去哪里了对么？他还活着是不是！”

“张大哥，对不起…”祝菁菁眉间一抹隐隐的沉痛之色，“何大哥他…确实遭遇了暗杀。”

“什么？！”张烈瞬间如五雷轰顶，高大的身躯不住颤抖，半晌后才道，“凶手究竟是谁？！是郎鸿派来的吗？！”

祝菁菁明眸微垂，轻叹了口气：“实在对不住…我也不知道凶手是谁。”

“可是……”张烈还想说什么，却一时失语。他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暗暗地攥紧了拳头。

二人陷入了沉默。

半晌，祝菁菁缓缓开口：“张大哥莫要难过了。神器虽不在我手上，但我却能感知到神器使用者的气息。如果我告诉你……”她缓步走到张烈的身后，轻声道，“我能感知到，何大哥还活着呢？”

张烈大惊，急忙转过身：“真的吗？那姑娘可知二弟他去哪了？！”

祝菁菁摇摇头：“我只知他还活着，却不知他身在何方。”

她沉声道：“不过就眼下局势，张大哥你觉得，若是何大哥他会怎么做？如今那么多将士们被困于此，突围不得，我想何大哥绝不希望大家坐以待毙，任人宰割吧。”

张烈默然不语，眉头紧锁。

祝菁菁抬起头，与张烈四目相对：“张大哥，我知你心中纠结。你不怕死，可你担心你死后，天溟教重归郎鸿手中，义军将万劫不复。我说的对不对？”

张烈缓缓地点了点头：“嗯…祝姑娘可有对策？”这一刻，张烈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你可曾见过吴叶？”祝菁菁快速说道。

“吴叶？你是说风烈团的女首领？那个狡猾的小妮子，去年就是她，害得我军功亏一篑。”他顿了顿，“不过，她的确颇有胆识，称得上是个女中豪杰。”

“张大哥，我给你指条明路吧。”祝菁菁瞳中闪过一缕青光，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去找吴叶，假意向她投降，先保全将士们的性命，来日再谋大业。”

“假意投降？”张烈诧然。

祝菁菁颔首，果断地道：“对，假意臣服，投入吴叶麾下，找出并铲除谋害何大哥的奸贼，继续为百姓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