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伏羲琴高亢至尖厉的声音几乎瞬间平息，万万年前就郁郁葱葱长在这东荒以东的十里桃树在琴音里被拦腰齐齐折断，毁于一瞬。

十里桃花纷纷抖落，被狂风卷起，在空中密密麻麻地旋成一张粉色的幕，延绵十里，遮天蔽日。

风止时，漫天花雨，一齐落下。

他眼里泛着有些妖冶的红，抱着浸在鲜血里的她坐在一棵倾倒的桃树下，苍白的指尖扫去落在她额间的一片花瓣。

“阿谣，阿谣，阿谣……”

他听见自己抖着嗓子，有些难以控制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在花雨飘落的静谧背后弱不可闻。

她抬了手，想应一应他，好叫他放宽心来。沾着血的指尖够到他放在额间的手，又觉得这个动作有些吃力，便只好搭在他的臂上。

“若是能早一些，大约会不一样……”

她虚弱地声音从怀中传来，又玩笑般地笑了笑。

“折颜，若有来世，你可要早些爱上我……”

可神仙哪有什么来世。

神识仙胎，是多少凡人倾尽一生的追求，可重头来过，却是神仙最不该有的奢望。

他倾下身子，簌簌桃花自他的肩头发顶飘落。他转了转腕，反手紧紧握住她轻扣在臂上的手，贴近她的耳畔，轻声应了。

“好。我会。”

方才安静下来的桃林里琴音陡起。

伏羲响，万籁寂。

《凄美吟》的每一音都较上一音愈发尖厉，伏羲琴横卧在一块平整的石台上，震得铺满石台的桃花翻腾着向四周飞去。

地面上的落花忽然向高空飘起，回到枝头，团成一簇簇盛开的样子。折断的树干不知被怎样的力量牵动，一一归于原位。

枯败的十里桃林在杳杳琴音里又复生机。

混乱之间，却只见树枝摇晃，花叶翻飞。十里以内，除了嘹亮的琴音划破云霄，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直到他的歌声和在琴音里低低传来：

“长街长，冬月繁，挑灯回看看不见。

短亭短，红尘辗，把萧再叹光景换。

素衣素，喜常出，错把红颜变他人。

芳华芳，道尚浅，今宵有酒金不换 。”

一曲终了，世间一切声音才逐渐重归清晰。清风拂过灼灼盛开的桃林，带走方才这里发生的一切痕迹。

树下再无一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