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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那个很新颖的话本子还差个大结局,你现下是再看不进去了,如此一来看炉子就有些无趣,你懒得再过去,反正你明日也是要回青丘的,赖一个晚上折颜也没法儿同你计较。 夜渐渐很深了,你这一月在青丘没事可做,通常都睡得很早,故而今日你喝着喝着也有些犯困。这时节已快到夏至,双腿和手肘浸在溪水里头十分舒服,你放任自己卧在水边贪凉,迷糊间逐渐整个人往启竹溪里滑去。 你身上挂着尾鳞,冰凉的溪水没让你有任何不适感,但水就要没顶的那一刻,你手臂被人用力一带,还是被捞了上来。 你一身湿漉漉的,折颜掐了个诀给你烘干了,无奈道:“一只陆上跑的走兽能在水里睡着,也算是一种本事。” 头有些发晕,不晓得是你方才喝得太多还是尚未清醒,你晃晃脑袋问他:“唔,折颜……你怎么来了,不用看炉子了么?” 他拎起手里的瓶子,琉璃在月光下流光溢彩,盛着里头一颗小小的丹药。 “这又是什么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值得用这么麻烦的方式炼上这么久?” 你其实不是很有心情同他闲聊,也不怎么感兴趣那颗丹药,只是随口敷衍一句,半只脚还浸在水里,言语间又想伸手去够一旁的酒坛子。 他一侧身挡了你的手,你没能如愿捞到酒瓶子,手上反倒被塞了个冰凉的物什。 你瞪着眼睛望他,不可置信道:“你别告诉我,这个药是给我炼的。” 他眨眨眼,嗯哼一声。 你打着嗑巴道:“我,我最近应该没什么病吧?你不能因为自己是个大夫,就强迫我没事吃药玩玩呐。” 他被你逗笑,习惯性地揉揉你还有些湿的发,解释道:“你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个是补药而已,上回你不是被人诓去了元丹么?原本三魂七魄就不稳固,还又折了一碗心头血。我用追魂术探过,你恢复得不算顶好,故而才替你炼了这个丹药。” 你想到上回他进炼丹房,还是墨渊替你阿姐挡了天劫要去闭关前,苍白着一张脸亲自从云头落在十里桃林,才得了折颜在炼丹房里看了七天的炉子。 晚饭时的那些不痛快被你很没原则地抛到脑后,心脏处一泵一泵地跳出些暖意,在夏夜里带来些许燥热,手上的瓶子被你掌心的温度渡得十分温暖。 你倒是没醉,只是一时酒意上头,嘴边的那道槛较平日里就低了许多,不大能拦得住一些自己想说却不方便说出口的话。 你抿抿唇,将糊在面颊上的一绺湿发拨到耳后,迎着月色仰起脸,目光灼灼地问他。 “折颜,你怎么待我这样好啊?” 他的眼神在月下闪了闪,却像被灼伤般地错开了你热切的视线,玩笑道:“有人待你好还不好么?” 这并不能算得上是一个正面的回答,亦不是你想要的回答。 你一时被堵得没话说,努力提起有些失落的唇角,敷衍道:“挺好的。” 你深吸一口气,将手上的瓶子打开,药香凝聚在这枚药丸上,你不再如从前吃药前总说撒泼打滚的废话,仰头咽了下去,又转身掬了捧溪水润润嗓子。 丹田处逐渐有发烫的感觉,精纯又熟悉的仙泽在身体里头流窜开来。你原本喝了酒有些头重脚轻,现下猝然有修为加在身上,更是觉得天灵盖都一凉。 你蓦地抓紧了衣袖,勉强收拾出一个平稳的语调:“你在里头加了自己的修为?” “一点点吧。主要是你上回……” 心里头猝然而至的抽痛与慌乱再也挡不住,你无力地掩了面,闷声打断他:“既然没有为什么,你便不要待我这样好了。” 他半句话断在唇边,短暂地愣神之后,神色复杂地望着你。 “我晓得这样显得我很白眼狼,我很……我应当是很感激你的,”你抬起一只手虚弱地按住眼睛,声音也弱到微不可闻,“可我不晓得该以怎样的态度来回报你,也不晓得你……” 也不晓得你究竟是以怎样的感情来对待我。 情感分明是如烈焰般炽热的东西,却偏偏是隔岸观火,叫人束手无策。这种猜来猜去的感觉太折磨人,你不晓得长依他们三个是如何能忍受得了这么长时间的。 你想到方才同她说的那个“说开”,这才不过几日,你便快要忍不住想说开了。 你默数着自己喝空的酒坛子,一、 二、三……七个,差不多能卡在你欲醉不醉的量上,折颜他大概瞧不出来。 若是装作喝醉了,事后应当会好收场些罢? 你囫囵地揩了一把脸上的水迹,状作重心不稳地往水边一歪,也失了直视着他的勇气,颠三倒四地道:“你也晓得我从来是个恩怨分明的性子,譬如说仲尹救了我三回……对,甚至于他还送了我路边的一串子花手链,我一回一回都记得分明,因为我同他之间只是场人情的交易。” 他微微偏向你的方向,视线却又怔怔地越过你的鬓角,仿佛忽然对你身后那朵红莲起了兴趣。 “但是你又该晓得,有些人之间是分不得这么清的,譬如说我阿姐去年记得给我送了生辰礼物,今年我却忘了送她,那便同她道个歉也就罢了,只因我同她之间,是亲人,是爱……” 你呢?你同我之间是什么呢? 你不敢问出口,只感觉自己比这五万年来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懦弱。即便你现在双眼迷离着,伪装成一个随时都要发酒疯的神仙。 你不晓得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将沉沉的目光偏移到你身上来的,你只晓得,他必然听懂了。 终于领悟到长依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