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诚
宋明胸口只是简单止了血,伤口还要处理。
曾奉御把了脉,心中有数,而后按照常规剑伤治疗。他端来乳香酒数升,捏开宋明的嘴小心翼翼地灌了进去,而后以膏药封其痛处,随后在一侧的书案上执笔写下药方。
过了一会,他放下笔,拿起药方仔细看着,心中又演算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添减的,才交给身旁的医工,让他下去熬药。
晋王小心翼翼地问:“曾奉御,他的伤势如何?”
曾奉御微微躬身,拱手道:“回禀王爷,宋大人伤势虽重,却不及要害,眼下救治及时,修养些日子就好了。只是这伤到了一些脏器,即便痊愈,也会留下些小毛病。”
晋王沉默半响,轻轻点点头,“本王知道了。”
他侧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宋明,“那他什么时候能醒来呢?”
“再过一刻钟就差不多了。”
晋王便坐在榻前,拿出帕巾小心地擦拭着宋明的脸。他少有做过,显得有些笨拙,却很认真。
曾奉御看着地上有些干涸的血水,还有不远处扔在地上带着血的长剑,大约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由有几分寒意和叹息。他收拾好医箱,行礼退下。
晋王没有注意到他的动静,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是沉静无声的,连他的心也是。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宋明会这么虚弱地躺在榻上,他胸口的呼吸都这么微弱,好像随时都要断掉似的。
这一刻,他察觉于自己的懦弱,即便披了一层权势的外衣,也依然无法掩盖。
榻上稍稍有了动静,宋明比计划的还要早醒来一会。他睫毛微微颤动,睁开了眼睛,发呆地看着屋上的藻井,过了一小会眼睛逐渐清明。“王爷,您东西收拾好了么?明日就要启程去阳城了。”
晋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沉默了一会,轻声道:“我会跟皇兄说,我不去了,让汉王、或者代王世子去都可以。”
他不太敢走。宋明伤得这么重,肯定无法跟他一起上路的。可是把他留在京城,晋王又觉得不是很放心,谁知道太后又会想出什么不太好的主意呢?
宋明有些奇怪。“为什么不去呢?走上这一遭,您回来定是能往上走一走的。”
晋王作为王爷,按制封而不治,名义上分管封邑和地方,但实际上是不管事的,这也是朝廷为了削弱王爷手中的力量想出来的法子。只是景熙帝和他一母同胞,又和徐氏有了联系而对他心生愧疚,这才退后一步让他进了兵部。
他对权势是有一些追求的,不然不会早早谋划上朝领事。
宋明对他的心事很了解,但此时却有些糊涂了,提醒道:“这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也让大臣们看看您处事的能力,一定要去。”
晋王勉强露出一抹笑意,有些阴郁:“我走了,你怎么办呢?”
宋明一怔,“奴婢回家休养即可。”
他是有品级的宦官,虽俸禄不高,但在晋王身边伺候多年,也攒下一笔银钱在入苑坊购进了一套一进的宅院。只是从前大多住在王府,并不常去而已。
对他而言,那里算是他的家。所以一旦遇到什么事情,自然是要回去的。
晋王小声道:“我担心你的安危。”
宋明这下不说话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已经是这副局面了,能活多久也不是他所能决定的,还是要看圣人、看太后的意思。其实连晋王都自身难保了,还不知道怎么受太后的磋磨,更别提护住他了。况且,也不认为晋王会站在他这一边。
他看得很开,很谨记自己的身份,不去多想一些有的没的,甚至还反过来劝晋王:“奴婢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娘娘只是一时心急,你不要惹她生气。”
晋王定定地看着他,只觉得心里很闷很静。
宋明还想再说些什么,很快,胸口的疼痛袭来。他没受过这么痛的伤,顿时脸色惨白,额头上冒出一些细汗,嘴唇也在微微颤抖。
他下意识伸手咬着背,将疼痛的□□声藏住,眼泪很快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晋王这才反应过来,乳香酒的酒力过了。
*
太后早已先他们一步,怒气冲冲地提前回宫,连之前想要计划去哪里闲逛的计划都忘了。
阮姑姑不敢触她霉头,忙悄悄找人去唤来宋嬷嬷。她这等侍女,虽然是太后的陪嫁,可是在信任上,还是低了宋嬷嬷一头。
若不是她年纪大了,不常出宁寿宫走动,怕是今日就会劝下太后,也不会惹出了这番动静。
宋嬷嬷一听原委,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怒道:“不是让你们看好娘娘么?”
阮姑姑苦笑,“嬷嬷说得好听,娘娘气头上来,谁敢去拦?”
还是太后命太好了,入宫以后就是顺风顺水,即便与圣人有些不合,但圣人依旧对她恭敬,一些心意从不短缺。
更别提晋王从前对她也是百依百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