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缠嘴拉磨呢,说这些没用的作甚!”
这一声冷喝,前边的赵阳鸣扭过头来,和善笑笑:“屠生,莫要吓唬这老媪。本也非我职务,不过是闲来无事顺便走一趟罢了,平常如何行事,照旧便可。”
屠生使了眼色,示意牛娘子快快靠边,一向凶狠的脸上硬是挂上谨慎畏惧的神情,显得扭曲古怪,“赵官吏,是小的之过,让这老媪耽搁了您。”
说罢,手伸直,狠狠地在自己脸上啪啪扇了几下。
赵阳鸣同两个衙役对视一眼,心有默契地不再说什么。
沿土路继续走着,路过冒着热气的灶棚,看里边厨娘灰头土脸费力地搅弄灶中浓粥,赞许地点点头,指锅问道:“这粥米可是给村中人吃的?”
秦巧忙从锅前让出身子,俯首跪地,道:“回大人的话,确是给村中人吃的。”
说了,身前的人不知为何顿一下,才叫她起身。
她听话起,却不敢抬头,畏缩着头脸又回到灶前忙活。
只等那做主的厉害人走了,才借着蒸腾雾气看向连在他们身后的一长串。
过一个,棒子在锅中搅弄一圈,一共搅弄了十五圈,人伍到了尽头。
十五圈,那便是十五个。
村子的籍册上又要多十五人了,也不知是哪些人?
没一会儿,灶棚又进来一人,是方才给牛娘子报信的妇人。
秦巧认得她,知晓这人是罪臣女眷,早些年流放到此地,靠着一双巧嘴被牛娘子选做身旁伺候的,名唤曹云英。
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可惜人不如何。
在牛婆子跟前伏低做小,在村里人前却强势蛮横。
不过世风皆如此,她这样也无可指摘。
人进来了,奔到小灶跟前,闻着香味不知嘀咕一句什么,才同秦巧说话:“巧儿,方才那小吏与你说话,你怕了吧?”
秦巧点点头,“害怕。”
罗云英吃吃一笑,“有什么怕的,不就是个九品不入流的小吏官。这要是放到早些年,他这样的,给我提鞋都不配。”
这话秦巧可不敢接。
罪奴村鱼龙混杂,论出身,有杀人越货的地痞,也有曾是锦绣权贵的高门人家。然到此地,一般般下九流的贱籍。
都是要做别人脚下尘泥的,却也要分个谁贵谁贱。
诸如罗云英便是,总是私底下念叨自己曾是旧时显赫。
“圣人一朝大赦天下,我还是要重归东京的。届时....哼!”
罗云英扯扯嘴角。
便是不说,秦巧也知道她言下之意。
约莫是要如何让现在欺辱过她的人磕头认错,如何扬眉吐气罢了。
天下大赦...这是整个罪奴村人嘴里最常被提起的话。
苦日子里的人总要寻个念头在前面吊着,若不然活得就没意思了。
然大赦天下,这其中有几人能活到那时候呢?
罗云英并不知秦巧心中所想,自顾哼唧一番,转而道:“这一回来的人,你瞧过了没?”
十男五女。
秦巧心中接道,却摇摇头:“我没敢看。”
罗云英随口道:“刚才造册,本该到四十几个,可惜死在半道上了。哦,有两个昨夜刚死,这会拉到村子外边了,胡老收敛好棚子里那个,一并是要埋了的。”
眼下,只有她们在,罗云英更为放肆些。
凑到秦巧跟前,装作添柴忙碌,“这一回来了五个女子呢,听说有一个是东京出了名的美娇娘,还与皇子定过亲事呢。可惜没福,盛暑流放,脑子烧糊涂,眼下就剩一口气了。”
秦巧接一句:“是嘛?”
罗云英:“嘿嘿,就算剩一口气,姓屠那畜生也不会放过的。”
这话里透着一股幸灾乐祸,秦巧听得十分刺耳。
“这话是什么意思?”
罗云英翻个白眼,知道秦巧是胡老引荐来的,尚不知屠生那畜生是什么脸面,乐得说道说道。
她自顾说着,秦巧好一会儿没有动作。
只听那屠生不当人,性情暴戾狠绝,仗着自己是罪奴村的管事,动辄大粗鞭子抽人,凡有女子入册,必是他狠辣糟蹋下手之人。
罪奴村死了的人,大半都是丧命于屠生之手。
罗云英舀了一口浓粥,吸溜着,“死就死了,何人在乎。一茬茬的往里送,这地方长久着,可是个摇钱树呢。”
摇钱树?
秦巧还想再问,眼角余光瞟着牛婆子小山一般的身影,劈手夺过罗云英手中的木勺,微微扯她袖子。
幸而罗云英机敏,一下便明白她意思,半转身吹着灶膛火。
牛婆子进来,自然没察觉出异样。
吩咐秦巧从锅中舀了炖肉入盘子,小心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