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清晨
曲佑凝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太阳冒出一个顶来,透过藤蔓的缝隙见得树林顶部铺开一张灿金的纸,雨却不知道是早晨再次下起来还是整夜未停,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空气中有着断断续续的霓虹光辉。
她的脑袋还有些昏沉,但她记得昨晚是在雷朝的怀里睡去的,梦里一直安抚她哄她安睡的人也定然是他了。
如果雷朝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性格温和善良,所以才这样帮她的话,等她回到赵府必然重金答谢;如果雷朝存了些情爱心思,那就无解了,她正夫之位早已许人,也不愿纳男妾养外室,那些心思必然不可能。
她不爱欠人情,最好别是后者。
曲佑凝心思沉重的想了一会儿,下了石床,打算看看雷朝在哪儿。
这一找就发现了问题,山洞里不见人影,扒开藤蔓一看,外面也没有,连足迹也看不见。
山洞里看不出除她以外的活动痕迹,昨晚仿佛是她记忆错乱,根本没有一个叫雷朝的人带她走,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
山洞一下变得无比空旷。
昨天的记忆难以自抑地跳了出来,相较于事实更添了几分扭曲。
血流了一路的马夫和丫鬟,瞪着眼睛向她索命;涎水滴落在地的野兽,眼冒绿光地看向她;鬼影一般的死士,重重叠叠占据了她周身的所有空间,其中一个默然抬手,一根箭矢直奔她心脏而来,她想躲,却怎么也躲不开,只能看着自己一点点流干血液……
曲佑凝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但这并不是意识清醒就可以挣脱的,直到快要把自己陷入窒息,她才回到现实,大口大口的呼吸,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又被她死死忍住。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要离开,白天没什么可怕的,就像昨天一样,走出去就好了,姨母一定派人来找她了,她只要出去,找到接应的人,只要出去……
脑子一直催促身体掀开藤蔓离开山洞,身体却自发坐在了地上,整个人缩成一小团,在离洞口仅一尺不到的地方,透过藤蔓的缝隙,眼巴巴看着山洞外。
曲佑凝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也许在看是否有人归来,也许什么也没看。
晕晕乎乎的脑子里还有两个人在吵架,一个破口大骂,说她意志力是如此的脆弱,经受一丁点打击就失去了抗争的勇气,竟然将希望寄托于一个不明底细的猎户,半点不见以前的风范,一个试图反驳,说将无关之人扯入其中本就不对,雷朝要明哲保身也是自然之理,现在只是回归正常,而自己该知道保命要紧,认清体力的弱势,韬光养晦,忍过这段时间,回去后再一举将富阳郡主一众人连根拔起。
曲佑凝听得心烦,用力咬了咬下唇,把自己从恍惚的状态中剥离出来。
走是必然要走的,昨晚雷朝扛着她逃跑时,她也有记下沿途的路,返回不成问题,但富阳郡主的死士仍是个不确定的因素,如果那些人并未撤走,那她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绕路走的话,她并不熟悉路线,只怕越走越偏。
倒不如再等上一会儿,至少让雨停下,否则以她的情况,走不了太远。
曲佑凝刚下定决心,计划好了离开的路线,忽然藤蔓被掀动,来者正是雷朝。
看见缩在边上小小一个、眼眶红红的曲佑凝,雷朝顿了一下,抬手把柴火扔进洞里,快步走来问道:“怎么在这里?”
曲佑凝看到雷朝手里提着的一捆柴火就已经把前因后果想了清楚,回看自己的胡思乱想,曲佑凝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
她总不能说是以为他跑了,自己在那儿考虑怎么离开吧?
曲佑凝一向机敏的脑袋瓜竟然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回答,只是摇了摇头,佯装看雨。
雷朝犹豫片刻,见她咬着唇瓣很是紧张的模样,没有追问,转身去了山洞里面。
等到曲佑凝晕红的脸颊恢复平静,雷朝已经从角落拿回柴火,在以前挖出的火坑里搭起了一个火堆。
他看了看,然后向曲佑凝伸出手。
“啊?”她没见过这样子的火堆,自然也没看懂雷朝的意思。
雷朝也不意外,耐心解释:“昨晚上雨下得大,早上又下小雨,潮气太重不便引火,用火折子能快些点燃。”
昨晚他抱着曲佑凝睡觉时有碰到腰际,火折子还在。
曲佑凝连忙翻出腰带里的火折子,上前递给雷朝,顺势坐回昨天睡觉的地方。
“雷朝,很抱歉把你扯进来。”
雷朝在专注点火,曲佑凝无事可做,红唇几度张合,最后还是认真道。
政治斗争把普通百姓扯进来,是曲佑凝一向不齿的事。
昨天她就想说的,只是她昨晚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雷朝看上去也怪怪的,曲佑凝就没说下去。
正烧火的雷朝身体一僵,眼睛极迅速地瞥了一眼曲佑凝,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她果然是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