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
”了一声:“在哪里遇见的?”
“在——”明潇微挑眉毛,连音调也跟着扬起,甚至能听出几分欢愉,“南山,子安的墓园外。”
事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明潇恍然大悟,心脏不觉漏去半拍,为何会在谢恣生辰那天,在他长眠的地方,遇见一个与他极为相似的男子?
“我儿怕不是与他有奇妙缘分罢。”孟简也认为这事稀奇,遂莞尔笑道,“他的为人如何?模样如何?待你可好?”
“娘亲。”
比起一开始的压抑,明潇的心情已舒缓许多,她唤的这一声“娘亲”,甚至蕴含几分撒娇的意味:
“我若抓他做面首,他会大哭着一头撞死。”
“脾气那么烈呐?”孟简颇为遗憾,怜爱地揉了揉女儿,“既然是个烈脾气,最好不要把他留在身边了。我的潇潇应当择一个英俊儒雅的解语花,子安那孩子便很好。”
母女间的交谈有忌讳,可这个忌讳从来都不是谢恣。
谢恣是一段美妙瑰丽的记忆,他值得时时刻刻被想起。
“子安儒雅在何处?”提起故人,明潇喜上眉梢,“三日不打,上房揭瓦。”
孟简细想了许久,深以为然:“似乎是的。他那时就是趴在你窗子外头……总之他是一个很大胆的好孩子。”
“这就算你与子安的缘分罢。子安走了,你便遇见与他相似的人。有些人缘分深厚,而有些人,”孟简和蔼地笑着,她徐徐闭眼,以掩盖眼底的酸楚,“本就是有缘无分的。”
寿宁殿一下子便寂静如夜。
明潇喉间轻动,安慰道:“阿娘在宫中,只要高兴便好,我的腿伤渐有起色……一切都会过去的。”
“是吗?若能有起色,可真是太好了。”孟简熟练地藏住情绪,她重重捏住女儿的手,温声细语,“潇潇近日可以住在宫中吗?”
这份请求蕴藏着无尽的勇气,孟简曾有许多次想要说出口,今日才敢启唇。
或许是因从前极少感受到母亲的热情,明潇迟迟未回话。她因“缘分”两字而心动,原打算回府后传燕峦一叙,可她的睫毛眨了又眨,五味杂陈地答应道:“好啊,我留下来陪你。”
*
傍晚,御花园的湖面涟漪轻荡,落日熔金、远山碧水。
医官再三叮嘱过,长公主应当适量适度地走动,逐渐恢复左腿行走的能力。明潇对自己的身体相当上心,从不怠慢。
母女二人经过岸边棵棵垂柳,明潇用柳枝编出一枚花环,戴在孟简头顶。
正说笑着,明潇却瞥见湖对岸出现一抹玄色衣袍,湖面宽阔,她却能辨认出那人是谁。
凉风送爽,谁不想出来一赏美景?
孟简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当即变了脸色:“潇潇……”
知道母亲今日的心情不错,明潇不愿因旧事而伤害至亲,她取下孟简头上的花环,戴在自己头上:“我想回寿宁殿取东西,阿娘不如在这里等等我?”
这就是明潇对某些前尘往事的态度,什么礼法廉耻都是虚无,远不如至亲来得重要。
她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孟简却做不到心无芥蒂。
凉风把浑身吹得冰凉,孟简笑答:“湖边风大,我与你同去。”
等孟简的身影消失后,湖对岸的延庆帝咬紧牙关,踢了一粒小石子入水。
太子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装得天真无辜,仿佛对宫闱秘辛闻所未闻。
他来得不是时候,搅扰了旁人的兴致。可事实上,就算他不在,这份兴致则高不到哪里去:“父皇?”
延庆帝睨他一眼,声似斥责:“聒噪。”
太子抿了一下唇,自己什么都没说啊,怎么就聒噪了?
*
入夜之后,长嬴拿着一叠名册来见明潇。昨日她因受训而甩了脸色,今日便喜笑颜开,与长公主重归于好。长公主甚至召她进宫小住,她欣喜得很。
名册上记录着寿宁殿赠予靖阳长公主府的各式礼物,明潇慢慢翻阅一遍,果然都是珍贵稀罕的物件:“你们瞧瞧有没有喜欢的,直接报给长嬴,自己去取,不必问我。”
屋内灯火通明,正插花打发时间的金素抬起头,忙不迭地在名册上搜寻起来。她瞅了半天,也没瞅出感兴趣的东西,悻悻道:“殿下赏我一身新衣裳算了。马上便会入秋,总是要裁新衣的。”
“刚巧母后赠了几匹衣料,随你罢。”此言一出,明潇忽想起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觑向长嬴,笑道,“驸马还有一件绣虎纹的披风,你记不记得?”
长嬴羞得面红耳赤,急急地跺起脚来:“也不是什么衣裳我都记得的!殿下别再笑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