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骤然而来的雨势较大,尽管河田早有准备,几个人还是淋了半身湿。
河田和深津倒是无所谓,对于他们这些体育部系学生来说,汗水湿是湿,被雨淋湿也是湿,因此把绘里送进篮球馆后随便甩甩身上的雨水,河田就急匆匆撑着伞去便利店接杉山美幸了。
绘里可不一样。十一月温度已经逐渐往下走,身上的针织衫吸了水变重,打底衣贴在身上,体温一蒸腾就开始觉得冷。
看着她发尾的水滴顺着脖颈没入衣领,唇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去,深津丢下一句“跟上来咧”就迈大步往更衣室走。
从自己柜子运动包里快速翻出干毛巾盖住绘里的头,然后又拿出日常备着干爽的训练服,给她指了女更衣室的位置,又迅速打伞跑回宿舍拎了件外套折返。
绘里站在女更衣室门口等他,身子一阵阵泛冷,手臂上浮起鸡皮疙瘩,她缩起脖子搓着手臂的时候,一件外套披到了自己身上。
绘里抬头,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布满深津的脸,还是那一脸漠然的样子,她却感激一笑。“谢谢深津前辈,你也去收拾一下吧。”她拉了拉外套,等深津换好衣服一起往篮球馆走去。
裤子太长,裤脚被她往上卷了好几圈,上衣太大,在她身上松松垮垮。深津抬手摸摸耳垂。
她反常地一路沉默。
美幸跟河田一块儿到篮球馆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绘里坐在二楼看台地上,整个人缩在一件超大的外套里,外套的帽子罩着头看不清脸上表情,什么动作也没有地看着地板发呆。深津在旁边倚着栏杆支住下巴,面无表情地俯视篮球场。
“又这样了……”美幸叹口气。
“她怎么了?”河田收拾着雨伞问。情绪跟之前相差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明眼人都看出来有问题。
“不知道,几天前体育课去了一趟保健室回来后就一直这样,问了也不肯说。”美幸摇摇头,让湿了大半边的河田去收拾收拾,她自己除了鞋袜湿透,浑身倒是干干爽爽。
换了鞋进篮球馆,美幸也没上二楼,走到篮球架下放下手里的饮料,抱着双臂倚着篮球架想事情。
河田收拾完回来的时候顺手从更衣室捞了一个篮球,轻轻地抛给了美幸。
美幸瞬间回魂了。
踢掉软底拖鞋开始运球,河田离她一丈那么远弯下身摆出防守姿势,篮球在美幸手里倒来倒去。
篮球撞击地板的声音将绘里拉回现实,抬起头看着一楼美幸绕过河田来了个跳投,命中后欢呼雀跃的样子,绘里也勾起唇。
“河田前辈放水。”她自言自语。
深津微转头,见她恢复血色,才又将视线调回楼下。
“深津前辈。”绘里没有元气的声音顺着空气悠悠地飘上来,“我是不是……很任性?”
……“问这个干嘛咧。”
“……就是觉得……又没有计划、没有目标、没什么一定想要的东西,每天都是随着自己的想法,开心就好了……一直这样过着生活……好像很任性。”
“挺好咧。”她这样很好,不需要改变什么。
“现在这样细细回想,我能一直这么任性地活着,好像是因为老天对我太眷顾了……双亲、哥哥、老家的邻居们……到这里念书后老师、同学、伙伴们……深津前辈、河田前辈你们也是,都对我很包容……有时候给你们添了麻烦自己也不知道,你们也不会怪我。”
“没有咧。”他的确不喜欢麻烦,但她不是麻烦。
“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但原来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幸运的。”
绘里低落的语调让深津转过头,看住她头顶。“每个人有不同使命咧。”
绘里抬起头仰视他。在混班上体育课去保健室无意间看到黑泽同学手臂和背上的伤痕之后,她一直有种震惊、低落、不知所措的复杂情绪交织在心间。这样的事情没有任何预兆地兜头盖脑扑过来,超出她的理解范围,也让没有能力的自己觉得非常无助和内疚。总是觉得应该出手帮些什么,却完全不知道能帮些什么,好像只有守口如瓶这唯一的一件事可以做。这让她更加焦灼地反省自己过去没有目标和计划的生活是不是不正确的。
而此刻看着深津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那张仿佛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脸,绘里莫名就觉得横亘于胸臆间那茫然不知所措的难受要好一些了,大概是一种安心?总觉得,如果是深津前辈来,一定会处理得很好。
他语气平淡地继续说下去:“就像在球队里作为队长,我不能任性,但是泽北可以咧。”
绘里愣了一下,思索着抱住缩起的双腿,看向楼下攻防调转的两人。“我反而觉得,队长不是这样定义的呢,虽然队长意味着更多责任,但也代表球队里大家对深津前辈的尊敬和信任,这种尊敬和信任不一定只与结果有关啊,反而像是一种‘就算你做出错误的决定也不要紧我们愿意跟着你一起错’的包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