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
一路上,秋寒露的脑海中都在不停浮现着三年前的场景,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喘不过气。而方才那座钟直接击溃了她心里最后一道防线。
害怕地蜷缩在角落,她只觉得门外的声音越来越猖狂。浑身颤抖,她将头埋进膝盖。
房内安静地只剩呼吸声,张华萍在外面迟迟听不到女儿的声音,忙拿来钥匙打开房门。
冲进去,她发现女儿独自一人缩在角落里。
刚要上前,秋寒露就叫了出来,“别过来!”
她不敢再靠近,只尽力出言安抚她,“露露,你怎么了?妈妈在呢,有什么事都可以和妈妈说的啊……”
秋寒露努力平复,听见声音后慢慢从记忆中那场噩梦中脱身出来。
缓缓抬头,她满脸泪痕,“和妈妈说,我一直在和妈妈说啊,可是那十年我从来没有听到过她的一通电话,一条信息。”
张华萍心如刀割,她此刻想扇自己两巴掌的心都有了。
“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么大的事,妈妈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再见我了?”
这话音落下,张华萍下颚一紧。
试图想要抚摸女儿,她声音带着哭腔,“露露,妈妈真的对不起你,妈妈当初不应该把你丢给姑妈姑爸就自行去找你爸爸,妈妈真的错了,真的错了......”
当初她在京大医学院时,遇到了秋寒露的父亲秋延年,两人一见钟情一谈就是四年。毕业后,就在她本以为要在这里幸福一生的时候,秋延年突然留下一封信便消失不见了。没有一蹶不振,她思虑再三决定把年仅五岁的秋寒露扔给秋延年的妹妹妹夫,自己则是带着一个行李箱踏上了满世界找丈夫的旅程。手机在那段时间里丢了一个又一个,这才从未接到过女儿的电话。
张华萍已经泣不成声,“你爸爸当年为了报答恩师一人去了梁川,献身于他最爱的事业,我去找他就是为了带他回来的……”
“可是您在外面有一刻想过女儿吗?若是想过,怎么会十年了都不曾想过联系她,甚至都不曾告知她手机号码,让她在这个地狱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秋寒露一把推开母亲,体力因为哭喊而不支,慢慢俯身下去。
此刻,附在身上的盔甲全部崩塌,展露出内里那个最柔软最不堪一击的她。
“露露,”张华萍想要上前扶住女儿,“我…”
“能不能别再叫我露露了,”秋寒露说着更加崩溃,“我明明是小满出生,可是你偏偏要给我取名寒露。寒露,是你们领证的那天对吧?”
张华萍想要解释,话到嘴边却觉得现在说什么都不对。
“你那么爱他,死心塌地地跟着他来了澜沧,本以为一切圆满了,还有了你们爱情的结晶,结果呢?他根本就没想过要组建一个家庭,根本就没想过要成为一个孩子的父亲。”
秋寒露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然此刻已经泣不成声,哭得像个孩子一般,“我真的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这样的人要生孩子啊?你们这样的人,你们,多么伟大啊,有无比崇高的梦想,有追逐爱情的勇气,仿佛全世界就为你们诞生,可是,可是你们这样的人,眼里根本就是只有你们自己啊,不是吗?”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
“所以你们那么高尚,不知道什么是地狱吧?”
地狱,是她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张华萍全身麻木,她眼前有三年前回来看见女儿的那一幕,那样可怜,那样残忍。
浑身伤痕,衣不蔽体,满眼惊恐,脸上更是没有一丝血色,她完全不能够想象自己的女儿在过去那十年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十年前,年仅五岁的秋寒露就被张华萍丢到了姑姑秋延月家。起初,姑父姑妈对她还是很好的,也是收了张华萍的钱,不敢有什么错处。但是姑父李又刚爱酗酒脾气暴躁的属性终究藏不住,脾气不好不说,还会动手打人,她才住下第二年,身上就开始时时刻刻出现一些伤痕。
秋延月是亲姑姑,当然会帮着自己的侄女,只是她终究是个农村里出来的女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一切以丈夫为天。有时李又刚喝多了,连她也打。后来经济不景气,李又刚打工的餐厅倒闭,她只能自己出去连打三份工补贴家用,秋寒露一下子无人依靠,只得常常一个人躲在房间黑暗的角落里。
头三年,秋寒露几乎是在整天整天的打骂中度过的,后来上了小学,她遇到了许若阳,两人是邻居,许若阳妈妈也很善良人,了解到这家的事情后替她找来了居委会。此后日子确实表面上好过了那么一阵儿,但不出一月,一切又回归原样。后来秋延月去找过许若阳的母亲,拜托她不要再报警,只道是他也不是经常失控,现在日子已经不好过了,只怕之后更加没法活。
好不容易长到十岁,姑姑主动要离婚却被李又刚狠狠打了一顿,她因为保护姑姑不小心摔坏了他刚淘回来的古钟,被他用皮鞋追着打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