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洛松过来后院时，正看到洛小苔扶着女贞树树干发呆。

那树是他从一株幼苗种下，如今已有数人之高，头顶枝叶交错伸展，状如巨伞，更将树下洛小苔衬得柔弱单薄。

他这个女儿平日最是闹腾，今日倒是难得见她如此安静的模样。

洛松握拳抵着唇角咳了一声，见洛小苔回头，便走上前来，含笑问道“想什么呢，如此出神？不会又出去闯祸被你娘亲骂了吧？”

洛小苔摇头否认“哪有闯祸，爹爹你可别冤枉我”，又指了指身旁大树，解释道“只是有些可惜，若我们之前种的是棵桃树或者枇杷树，今年应当就有果子吃了吧？”

洛松笑她“你个馋猫，若是想吃果子，拿了银子去买便是”，说着，便从腰间掏出钱袋“身上没银钱了？来，爹爹这有”，伸手从钱袋里抓出一把碎银，数也未数，便往洛小苔手里塞。

洛松膝下无子，但待两个女儿极是宠爱，银钱上也从不吝啬。

洛小苔昧了洛松那么多酒钱，本就心虚，况且洛松医术虽高，但诊金收得却低，有时碰见病患家中有了难处，总还免不了要赔出去一些，所以身上银钱也不丰厚。

洛小苔知他如此，怎好厚着脸皮伸手再要，于是拒绝道“爹爹放心，银子我还有呢，而且前日娘亲还给了我一些，这些您就留着自己花吧。”

洛松听她如此说，也未执著“行，若你缺了，再找我要便是”说着，便笑呵呵将钱袋塞回腰间，耳边又听洛小苔体贴道“爹爹辛苦，忙了这会儿该饿了吧，我这就去将饭菜热了过来，还有刚买的‘十州春’，我也偷偷带过来了，不过您只能晚间再喝。”

洛松也怕自己饮酒误事，笑眯眯点头应道“好，好，好”，又道“饭菜无需热了，如今天气热了，凉些吃着正好。”

洛小苔可不答应，嗔道“凉的饭菜如何能入口，回头害了胃病，娘亲又得念叨了”，又道“左右也废不了多少功夫，您且稍坐片刻”，说着，便提着饭菜去了厨房。

洛松贪图院中风凉，直接搬了桌椅在树下用食，洛小苔闲来无事，便在一旁打扇作陪。

闲话间，洛小苔便将今日在微澜湖畔遇见玄衣男子三人时的所见所闻一一道了出来，当中自然隐去了她搬起石头砸鱼，结果弄溅了自己一身水的丢人段落。

当洛松听到她说，那男子猜测自己故意藏名，是为躲灾避祸之时，面上神色稍显凝重，但很快便转圜过来，安慰她道“听你所言，他们此番来安宁城应当只为治病，并无其他，你我只将他们当做普通病患对待即可。就算他们另有目的，他们既有求于我，想来也会有所顾忌，我们谨慎行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切莫因胡乱猜测，自露马脚，那才叫得不偿失。”

洛小苔闻言叹气“都怪我……若非我，你们也不必过这等躲躲藏藏的日……”

洛松打断她“说什么傻话，你是我的女儿，为你们遮风挡雨，不是我这个做父亲应当的吗。”

数载同舟，舐犊之情，此间得失，如今哪能处处计算得清。

…………

因着与洛松的那一番对话，洛小苔待送饭回府后，连续三四日都未再出门。不是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屋子里看书写字，便是钻进药房研习医术，很是乖巧听话。

如此反常，倒让魏文婷一度十分担心。

是否那场大雨将洛小苔淋出了个好歹来，还特意让姐姐洛小碧帮着把了脉，待确认她身体无碍后，这才放下心来。

可就在洛家人误以洛小苔转性之时，洛小苔自己便先熬不住了。

她本就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在家待了几日已是极限。

这日，恰好屋外下过一场暴雨，将连续几日高热不下的暑气降了下来。

天际流云浮动，日光耀眼，一抹彩虹横跨苍穹。

而苍穹之下。

经过一场大雨的洗涤，林间草木清新欲滴、溪水叮咚清澈潺潺，微澜湖里那正值花期的莲荷，瞧着都较平日更鲜妍娇俏几分。

洛小苔在家这几日，最是馋宛山溪涧里的桃花鱼。

那桃花鱼平日藏得深，不易捕捞，但是常在雨后，成群冒出头来透气捕食。

思及此处，洛小苔哪还能坐得住，偷偷翻出藏在床榻底下的渔具、竹篓等，趁着她娘不注意，便溜出了门去。

洛小苔虽是个姑娘家，但生来胆大，且她少时，洛松便没少带着她翻山越岭的采草药。

因而，即便此刻她一人进山，却也不曾害怕，甚至还心情愉悦的，从路边随手摘了根草茎叼在嘴中，哼着小调儿，一副吊儿郎当模样。

而宛山脚下的小道上，一驾马车稳稳停于道旁，好半晌都不见挪动。

那马车式样从外头瞧着倒是普通，但前头牵车的马儿毛色油亮、高俊挺拔，四肢健硕，显然是匹不可多得的千里良驹。

一行人应当是从别处归来，车轴上一圈泥水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