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任何婚礼对巴诺拉村来说都是一件大事。
小小的村庄人口不多,每当村里有人结婚,全村的人基本上都会到齐。
大概是她十三岁那年,恰逢苹果花开的季节,村里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如云似霞的花瓣漫过枝头,将地面铺成了美丽的河流。
那个季节的苹果花开得比往年都要灿烂明媚。她准备出门时,在镜子前笨拙地练习了许久,终于给自己的头发编入了一朵花。
位于村子中心的广场比平时热闹。不知是谁先瞥到了她打算混入婚礼宾客的身影,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笑意盈盈的女性长辈们包围。
她们动作利索地帮她重新编了头发,鬓间簪好花,然后又给她换了一条裙子,仔细抚平衣褶。
那是她第一次穿裙子。
她整天跟在杰内西斯和安吉尔身后乱跑,平时根本不会穿这种不方便行动的服饰。
天空很蓝,她穿过洒满阳光的广场,所有人好像都知道她要去哪,纷纷朝她投来或揶揄或鼓励的目光。
婚礼还未开始,她提着裙摆溜出会场。远离热闹和喧嚣,红发的少年靠坐在苹果树下,只露出半边背影。
她的脚步不觉慢了下来。
但想起自己是个「笨蛋」之后,她又重新获得了勇气。
她深吸一口气,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从树后探出身。
“杰内西斯——”
纯白的花瓣伴随着光影簌簌而落。两人头顶的树叶被风吹动,发出大海一般沙沙起伏的声音。
蓝色的眼眸微微睁圆,杰内西斯似乎没有料到她会忽然从树后冒出来。光影摇曳,周围的风声慢慢平息,飘舞的花瓣慢下来。两人对视片刻,他突然撇开目光,只留给她一个莫名其妙的侧影。
“……杰内西斯?”她想将他的表情看清楚点,但她越往他跟前凑,他就越往旁边挪。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吸血鬼,而他在拼命避免被她咬住脖子。
两人僵持半晌。杰内西斯啪的一下合上书站起来。
她眨巴眨巴眼睛,跟着他从树底下站起来。
“杰内西斯,”她说,“你的耳朵尖红了。”
杰内西斯就和没听见她说的话似的。
他轻嗤一声:“你来干什么?”
“来找你。”
她回答得过于理所当然,杰内西斯似乎被她噎住了。
“婚礼快开始了。”她现编。
她满怀期待地等啊等,等杰内西斯说点什么,等他再看她一眼。
但不管是当时的蓝天白云、阳光花影,还是远处缓缓转动的风车,似乎都比她好看。
他看天看地但就是不看她。
在那之后,她好像就没怎么再穿过长裙了。
窗外,夜幕降临。米德加最繁华的八番街华灯初上。她拉上裙子的拉链,对着镜子戴上耳饰。这一周她和扎克斯花了不少时间翻阅神罗内部的员工论坛,特别是生活情感的版块,将城里人失恋的套路摸了个一清二楚。
扎克斯说城里人和乡下人就是不一样,在他的老家贡加加,失恋的人一般都会去村里唯一的酒馆喝得烂醉,然后根据心碎的程度,第二天被村民们在牛棚或猪圈里发现。
米德加是现代化的都市,没有牛棚和猪圈,所以大家一般都是去酒吧买醉,然后根据心碎的程度,第二天在酒吧外的小巷子或是公寓楼的走廊里被安保人员戳醒。
在酒吧买醉会影响她第二天的工作效率,于是被她否决了。
在瓢泼大雨中失魂落魄地沿着街道走几圈,似乎是更加时髦的做法。最近黄金档的肥皂剧也有类似情节。但这个提议被否决的原因和上面一样,容易影响她的研究进度。
员工论坛上的好心网友说,最快走出失恋的方法就是另寻新欢。她下载了交友软件,花了几天时间和人聊天,对方约她今晚出来线下见面。
神罗的员工论坛逛得多了,各种奇奇怪怪的社会新闻和都市传说都听了个遍。年轻女性单独约见网友并不安全,于是扎克斯自告奋勇要当她的plan B,如果那名网友不对劲,他立刻就能来个天降正义。
这里的天降正义是物理意义上的天降正义。她和网友吃饭时,扎克斯就在餐馆对面的楼顶蹲着,随时等她信号。
她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该出门了。
阳台门留了一丝缝隙没关,吹进来的晚风卷起了桌面上的信件。
白色的纸张沙沙作响,如同雀鸟颤动的翅尖。它跨越大海,穿过东大陆的山谷和平原,好不容易抵达米德加,暂时在她的书桌上找到了休憩之地。
那封信虽然是寄给她的,实际上却是给杰内西斯的。
杰内西斯曾经和他的父母关系很好。
十四岁那年,被报纸采访时,巴诺拉村的杰内西斯少年说,他的梦想是和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