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令
后来是齐韶忍痛把收存的澄泥蟠螭砚拿出来,早先楼潜来跟他作诗时,对这款砚台爱不释手。
可惜齐韶当时也很中意,实难忍痛割爱,这次便当赔礼送出。
林月回欣赏不来这澄泥砚,但她也有好砚,遂说:“我把我那方松花江石砚补给你。”
虽说澄泥砚也很贵,但跟松花砚比起来,齐韶可是相当识货。
顿时转嗔作喜,对镜理理自己的发冠,小心带上那皮帽套。还让小厮牵出他新买的白马,皮毛光亮。
“这大冷天的你要骑马去?”林月回打心底认为,他指定脑子有疾。
齐韶披一袭新做的麓棕大氅,再一配他那白狐狸皮帽套,坐那雪白高头大马上,笑语道:“我今日穿的簇新,当然得骑马。到楼潜家中,需过彤云阁、驻春馆。那里有我认识的许多姐姐妹妹,怎么好坐轿避开她们。”
“更何况有诗云,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这种美事我当然要体会一番。”
等他摇头晃脑念完,再睁眼一瞧,林月回已转身离去,没搭理他分毫。
林月回只想劝他去看看郎中,莫要耽误了病情。一天到晚就游思妄想,唯爱温柔乡欢娱事,不举功名。怪不得她姨母见不得齐韶在她眼皮子前,把他从淮安府撵到临安府。
但她可没有替人教子的毛病,齐韶这富贵是命中带的,风流是刻在骨子里的。他不跌绊个几跤,都改不了本性。
让丹绛安顿好朱砂鱼后,便乘一顶暖轿往佛寺去,林月回换上了天青纻丝貂鼠氅衣,薄施脂粉,黛眉轻,风致楚楚。
尤其捧着那座白玉带莲座观音立佛进佛堂时,似生的菩萨样,孤意在睫,眉骨清绝。
她拜佛时脱了氅衣,袄子衬得她细骨腰轻,拜祷深深,神色很虔诚。
所求之事也不是为了除晦气,她为家人求平安,更是为曾祖母求一个安康。
林月回知晓人老年岁大,活到百岁终有一死。但还是想着给曾祖母求一个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她从五岁到十岁,都是在曾祖母房里住的。林月回年少时虽然疏懒,但却拔尖要强,但凡哥哥有的,她和姐姐也必须要有。
曾祖母从来不会说,女子和男子怎可相比。反而是请了名士,在家里开家塾授课。又遍请才女来教她们姐妹丹青诗书礼仪,以及略学骑马射箭等,必不能比男子矮一截去。
林月回深受曾祖母教导和照拂,她不敢忘,祈求时也口诚心齐。
上竺寺的香火比淮安府内要灵得多,她以祖母的名义投了诸多香火钱,但供奉佛品以及请莲池大师拜诵时,则思索再三,最后写的是曾祖母名讳。
从寺庙出来后,天昏暝,寒风透人怀。长街上摊子连横,一片热闹的红,林月回却兴致缺缺。
到了府上,齐韶身边的小厮庆阳急匆匆地要出府,见着林月回就驻足行礼道:“表小姐,公子在暖寒会上喝多了酒,现下浑身难受,小的去请个郎中来。”
“让林嬷嬷先去看看,”林月回从家里出来还带了女郎中,林嬷嬷从小跟她爹学习药理,年轻时做了接生婆,后来医病名气渐响,被请到林府给女眷看病。
她特意嘱咐林嬷嬷,“嬷嬷你等会儿瞧瞧他的脑子,免得全都被酒给堵住了。”
本来就脑子不好使。
林月回也不好进齐韶屋子,不过在外头稍站了一会儿,听林嬷嬷说喝太多酒伤到了,一时呕吐不止,熬些药喝下就成。
林嬷嬷很实诚道:“老身我才疏学浅,看不出公子脑袋里有什么毛病。”
“我说笑罢了,嬷嬷你回去歇着吧。”
等林嬷嬷走远后,林月回拢着衣襟含颦不语,也没有训斥服侍的小厮。齐韶若是想干什么,底下的人怎么拦得住。
这折腾了大半夜,喝了药后齐韶呼气平稳,转日起来除了面色煞白、头重脚轻外,旁的毛病倒没有。
林月回搁下海棠式手炉,手炉蹬地一声磕在紫檀桌上,转眼横觑他,吐辞如簧,“表哥我实则有错在先,不该让你登别人的府邸,生生叫别人灌你满肚子酒。”
齐韶知道是在反讽他,也不吭声,只听她又道:“小厮劝不住你,家里人放任你,我又哪里能管得住你。这么爱征歌买醉,不如回淮安自家酒窖里喝去,到时候你要喝得酩酊大醉,又发病还能有人帮衬。”
她说到后头便不理不睬,兀自抿了一口茶,只气这酒色祸之媒的道理,齐韶是全然不懂。
林月回一番发作,齐韶也知晓自个儿理亏。他当时拿着砚台到了楼潜府上,正遇上去请他来的小厮,才知楼潜邀了几位公子哥,设宴做暖寒会。
红炉温酒,喧阗鼓吹。一时不免尽兴,肚里灌了许多酒,又骑马迎风,才呕吐不止。
他还是颇为畏惧林月回,各家递来的酒宴折子都推拒不去了,平康风月场也忍痛割舍几日。就陪她去游庙会,赏冰灯,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