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神色清明,自己整衣坐好,掀了帘子散散酒味。
他要是能弹劾,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可现在都察院没他这个鹞鹰头子,其他的道行还浅,免得还被反咬一口。
林珩只能借着商青陆的口,在商青陆他爹那里上眼药,能不能把这几人拉下马再说。至于商青陆会不会说,他根本不担心。
下了马车让小厮扶着进门,假做醉了,到自己暂住的屋中换了身衣裳,就片刻不停去游月楼。
他将文契给林月回时还正色道:“这你可要好好保管着,总有大用的时候。”
林月回接过细看,她没抬杠,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但照旧收进带锁的匣子里,妥帖保管着。
“堂哥你这是要出门?”林月回抬眼一打量他,收拾得过于齐整了。
林珩摸摸他新买的这个冠,兴致盎然,“是要出去,你跟二叔说,今晚这辞岁宴我怕是要晚点来。”
“你上哪去,”
“自然是虎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林珩吹了段哨声,凫趋雀跃似的出门了。
他打定主意去席家混吃混喝,那么大的家业他打点秋风一点都不过分。
“我看他怕是神志不清了,”林月回只觉得他疯癫,这是去席家立他没皮没脸又听不懂话的木呆御史人设了。
她额角直跳,锦瑟又来通传夫人叫她去帮忙,把各家送来的礼单整理好,年礼入库,每年这都是个苦差事。
皆因林家的亲友,往来的商客之多之广,从腊月二十到今日每日都有人上门来送,林月回每次都想借故出门躲懒。但是王秀会捧着头倒在桌子旁,直叫唤自己头疼眼花,然后又慢慢起身,假做漫不经心,说要是林月回有事就走吧,她再撑会儿就是了,谁让她是做娘的呢。
每每让林月回都说不话来,属实是把她拿捏住了,只能老老实实给王秀干活。
谁生的种谁知道,王秀在这上头从没有输过,对这四个子女是各有各的法。
忙活到天色渐沉渐黑,林家檐下新换的彩珠灯、流苏灯,小厮拿下来一盏盏点上蜡烛又挂了上去,流光溢彩的。正中的厅堂里专挂了两大盏琉璃屏风灯,光蜡烛就用了十几根,明晃晃带着朦胧的亮堂。
此时林家还尚未开饭,老太君坐在大门前,她搂着淳哥儿和团团,林城平并两个儿子站在旁边,其余女眷都各自分开站着,林月回挽着林玥缃的手,全都聚精会神瞧着前边。
门前有六个高矮不一的花桩,小厮将一个个的烟火盒子放上去,拿蜡烛去点引线,先点的叫赛月明,光焰青黎,色如初曙,燃得好看又叫两个小孩子哇了好几声。
塞月明没燃完,紧接着又点了紫葡萄,一串串紫色的焰火,形似葡萄又叫众人喝彩,彩莲舫和慢吐莲贵在美,莲花样式的好看,却不够新奇。
第二高的烟火叫琼盏玉台,要小厮踮着脚去点,引线又很长,等它一燃起就旋光四转,绛火银花引得人惊叹。
最上头的那个烟火,得踩着椅子上去,那是专给老太君放的,叫做八仙捧寿。焰火一簇簇喷涌而上,在黑夜上空好似见到了几个神仙骑着象捧着宝物去祝寿,而后一点点落下。
喜得老太君连连直笑,说有心了,众人又搀扶着她往里走,门外又响起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爆炸声,一声比一声响。
林珩是等着爆仗燃歇才到的,连衣裳都来不及,到了堂屋就连连说自己来迟了,又给老太君磕头,问曾祖母安。
老太君让他赶紧坐下,俱是等他来才开席,而林珩到席府美其名曰拜访,实则从下午天还亮着赖到天黑不走,气得席家是横竖无法,留他吃了顿辞旧宴。
那顿宴俱是上好的食材,什么用几十条的鱼肚子做出来的菜,什么熊掌鱼翅,什么烹龙炮凤,气得他一边吃一边恶心,全都是老百姓的民脂民膏。
等他吃饱喝足后,留下一地狼藉就拍拍屁股走了,让席家当家人气得发抖。嘱咐门房日后别放这人进门,连上头要他时时刻刻派人盯着林珩都要放弃了。
生怕看到那些没有教养的言行把人气出个好歹来。
至于林家的菜肴也较往常更丰盛些,一鸡九吃、风鸡狮子头、水晶脯脑、五香牛脯等,总有一二十碗。
饭毕,林城平和王秀先给老太君磕头送福,又是林瑞和顾蕙带着团团上去,磕完就是林璟跟李和仪并淳哥儿。
老太君俱说了吉利话,给孩子发了沉甸甸用红布缝就的织金荷包,里头装着俱是金银玉石。
到林珩上去磕头时,老太君就说好孩子,她实则是想,这个除夕要是老大一家也在该有多好,可惜事不遂人愿,只得着正月才能团聚几日。
又想起还在吃斋念佛的儿媳,这个年节也不肯露个面,她也不愿再管。
林珩也不是小孩子了,她就给块玉佩,叫他平安顺遂。林玥缃给的是套头面,俱用珍珠打就的,老太君对她别无所求,唯有顺心顺意顺己,安康安稳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