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 偎

於雪尘紧咬着嘴唇，心中游移着一丝清明：这声音，原来真是他！

又一瞬，脑中闪过电闪雷鸣：为什么，他说我可以抓他咬他？

“芙蓉膏”三字，惊惧地映入她的脑海。

在狭里巷，她见到过那位染上毒瘾的陈执事，因为痛苦难耐，在床榻上打滚，翻转狂叫。最后，秦光明只能让人捆缚住他双手双脚。然而，疯狂挣扎之中，手脚所缚之处，鲜血迸流。那个景像，实在太过骇人。

於雪尘的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她开始记起，在那个冰冷石榻之上，自己昏迷前一刻，嘴里吸入了大量怪异烟雾。而此刻，自己手指僵硬扭曲，浑身苦痛难耐，几乎与陈执事一模一样。

一念至此，她愈发感觉疼痛难忍。无边无际的绝望之中，几乎一口就要咬向荆旭直肩膀。似乎唯有这样，才能减轻一点苦楚。

只是如今意识已经开始清明，内心深处，她知道这样不对。苦痛纠结之间，只能拼命抵抗极致渴望，然而，心魔难控。她痛苦不已，全身如同弓弦紧绷，下巴死死抵住荆旭直右肩，努力压住喘息：“大人，我，太难受了……你，将我手脚，捆起来……”

荆旭直轻抚她后背，声音坚定：“不，我不会绑你……六出，不要强忍，你可以抓我咬我……我习过武，没事的……再坚持一下，很快就会好了……”

荆旭直禁锢得她很稳，但是，体内万针扎刺的瘾痛，令於雪尘再次生不如死。她本能地想要挣扎，只能痛苦摇头，将脸庞深埋入荆旭直脖颈。

肌肤间的摩挲，温热而贴熨。干净强势的阳刚之气，直冲入鼻息。进退两难的苦楚之间，她双目紧闭，泪水涟涟。心境迷蒙，愈发凌乱。

从九岁起，她一直是以男孩身份行走世间。遇到了这位右都使大人，一下被他揭露了女儿身份，又被迫以真容现身。

他是勘破她女子身份的第一人。在他面前，她总有种被他睥视一切的弱势。如今，却又紧紧依靠着他，甚至肌肤相贴，令她仓皇无措，羞涩难挡。即便是在如此痛苦的状态中，心中的不适感，依然油然而生。

可是，这个挺阔坚定的胸怀，又如此温暖强大。是她抑制痛苦的解药，也是她坚强的后盾。在两难的处境之中，她愈发心神紊乱。

幸而，瘾痛发作的苦楚，是一阵一阵的。忍过极致的癫狂，她一瞬瘫软。

荆旭直已极有经验，手势轻柔地扶住她，替她拭去脸上泪汗，让她缓缓躺平，又仔细盖好锦衾，看着她在精疲力竭之中，沉沉睡去。

女孩洗了几次药浴，妆容早已洗去。一张璞玉般的脸庞，如同出水芙蓉，清丽绝伦却又苍白孱弱。沉睡中的呼吸，轻缓细柔，如同一只柔弱小猫，惹人怜爱。

轻轻将几缕发丝夹到她耳畔。手指触及之处，肌肤细腻柔滑，令指尖一瞬酥麻。

之前的四天三夜，他寸步不离守在她身旁。一旦女孩进入毒瘾发作状态，在梦魇中苦苦挣扎，他便上前搂住她，防止她伤害自己，帮助她减轻痛苦。

这是第四天的晚上，她的瘾痛只发作了两次，状况已大有好转。

他渐渐放下心来。大夫的话，应该是准确的。女孩虽然吸入了大量芙蓉膏，中毒颇深。幸而，只是初瘾。只要立刻戒断，熬过五天，身体就能基本恢复。

想到这里，他伸展了一下身体。前三夜，他都是坐在椅子上，目光一瞬不离地守护着她。即便是铁打的身躯，此时此刻，也难免有些倦怠。

他倚坐床头，目光专注地看向近在咫尺的女孩。女孩的呼吸轻而缓，神色也舒展了许多。

过了小半个时辰，他顺势缓缓滑下，身心愈发放松下来。女孩已经睡过半个时辰，没有出现瘾痛，比之前几天，真是好多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女孩依然在沉睡。他干脆仰面躺了下来，聆听着女孩富有节奏的呼吸声。

过了一瞬，他脱下靴子，准备就这样再躺一会儿。轻轻阖上双眼，在女孩轻柔的呼吸声中，也渐渐进入了睡眠。

於雪尘在虚脱中睡去，又在酣然睡眠之后醒来。

以往几天，她睡一阵痛一阵，神智始终十分模糊。这个夜晚，她终于不再被痛意纠缠，睡得格外踏实。

缓缓睁开眼睛，耳畔似乎回响着另外一人的呼吸声。她遽然一惊，一转头，蓦地发现荆旭直就睡在她身旁。他侧身朝向她，呈守护姿态。一双原本犀利湛亮的眼眸，如今覆着长长睫毛，透出一股孩童般柔和的俊秀。他似是很累，嘴唇微抿，呼吸平稳，睡得很熟。

这几天，他一直守护着自己，必定费尽心力！於雪尘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心头涌起一阵疼惜。此时此刻，她又回到惯常男孩心态，见荆旭直只合衣躺着，一把拉过自己身上的锦衾，轻轻替他盖了上去。

只是，这样，她只能更靠近他一些，脸庞几乎已经贴住他的胸膛，能够听到强有力的心跳。一股清冽的阳刚气息，萦绕鼻尖。

她缓缓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