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
月蚀之日,三界之门敞开。
“肉体凡胎,此时断不可出门,否则魂魄借位,青陆变迹,万劫不复。”
渺然苍凉的声音辨不清来处,裹挟着洪荒之力,排山倒海碾过。
语如惊堂木,惊醒梦中人。
宛如魂魄堪堪复位,许温澜肩颈处传来一阵刺痛,知觉被唤醒,她后知后觉身子浸泡在温热水中,水面浮着层绯红花瓣,女子润白如玉的肌骨若隐若现。
“你怎么洗着洗着睡着了?真当自己享受来的,”给她沐浴的张婆松开狠狠掐在她肩上的手,“可惜,有当主子的心,没当主子的命。”
闻言,许温澜愣了愣。
她什么时候沦落到这般柔弱不能自理的地步,还要人帮她洗澡?
知不知道看人家洗澡很没有礼貌啊!
她不悦地想叫她出去,张嘴却是哑着嗓子,发不出一个音节。
侧面纱帘中又走出几个女子,看不懂眼色一样,无视她的惊慌失措,直直走过来,拽起她纤细的四肢便开始摩挲搓洗。
细嫩如藕节的胳膊犹沾涓滴,妃色花瓣零星贴附在肌肤上,更衬肤白胜雪,吹弹可破。
身上使不出力气,她的挣扎软绵绵的,看起来活像这洗澡水中加了鸩毒,而她是在苦苦挣扎的受刑人。
张婆恶狠狠甩了她一个巴掌,布满老茧的手指紧捏住尖俏下巴:“别乱动,你身下的漆木浴盆就够买你一条命的,动坏了可赔不起。”
说罢松开了钳制许温澜的手,挽起她柔亮如黑瀑的长发,接过递来的木勺,将其中散发香气的晶莹液体均匀涂抹在上面。
“你的沐浴形制,皆是按当朝一流贵女来的,足见徐大人对你毫不吝啬。你最好也识相点,把大人交代的事办好,往后也定不会亏待你。”
木勺微微倾斜,其中晶莹液体缓缓流淌。
晃动烛火映照下,液体底部银沙涌动,似星河流转。
徐大人?知恩图报?
不好意思他哪位?
往她头发上涂的东西,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功效,但是看起来就很贵。
这些人嘴里念叨着莫名其妙的话,不会是来讹她的吧,洗完澡狮子大开口敲一笔,不给钱不让穿衣服的那种。
许温澜不禁担忧起来。
这时张婆突然停住了动作:“差不多了,冲洗干净赶紧给她换衣服,时辰就快到了!”
话音刚落,原本帮她擦洗的女子搁下手中器具,在漆木饕餮刻纹的浴盆旁摆放上脚凳,便搀着她站起身来。
她身子绵软,在搀扶下仍颤颤巍巍,莹白玉足踏在桐木制的脚凳上,寒凉之气让圆润娇嫩的脚趾瑟缩了一下。
红绡软帐,烛火摇曳,湿气氤氲。
刻纹繁复的木施上挂着件粉霞锦绶藕丝缎裙,银线密织,华美异常。
许温澜不由得被衣服的精美震慑,呆愣半晌,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便是拼命扭头表示拒绝。
我不穿我不穿我不穿,这衣服一看就很贵!
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社畜打工人,没那么多钱的!
然而张婆并不理会她,命人替她穿好衣服,又取下薄如蝉翼的面纱,要给她戴上时,望着面前的容色无双出了神。
“只略略梳洗打扮便是一流颜色,真是可惜了……”张婆凝望她片刻,眼神难掩七分惊艳,三分惋惜。
略施粉黛,便是殊色无双的容颜被面纱掩去,只余一双微微上挑的明眸,眼波流转,如乌栖时潺潺江面,醉人心弦。
“里头的那位大人身份显赫异常,卑贱舞姬不配在他面前展露面容,奉劝你别乱动,否则面纱掉落,你污了大人的眼,便是要掉脑袋的重罪。”
布满褶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重重搭在她肩上,在她耳边轻声说:“穿上它。一会按计划行事,定要谨慎灵活些,不然……”
她忽然止住话头,紧了紧按在许温澜肩上的手,眼神讳莫如深。
什么计划?
许温澜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懂这个老妇在说些什么,但是隐约感觉到自己被卷进了什么大事件里头,心头浮上不详之感。
她张了张口,却还是喉咙发紧,发不出声音。
情急之下她扭头欲逃,却被忽然涌出的一众舞姬簇拥着走出帘幕。
*
古色古香阁楼里,灯明如昼,上等沉香烟气袅袅,氤氲缭绕。
香气极淡,清远巡抚纪铎高坐于红木镶螺钿太师椅中,头戴乌纱帽,身着锦鸡纹样常服。面容清癯,两鬓染霜,言语间尽是周旋官场的圆滑练达。
一旁寂平潮单手抵着额头,闭目懒懒听着。
鸦青色蹙金游鳞软缎夹袍,未戴乌纱帽,墨发随意绾起,不需言语便是与生俱来的矜贵。
案几上一只黄雀被关在笼中,时不时歪头探看,发出几声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