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陆氏私塾每隔十天会休息一日，趁着今日天晴，姜柯打算回豆腐看看，自他去吴县后，连带着门面也一起转到这儿了，他家中开销大，暂时撑不起两家店，学业繁忙没空打理，于是便托付给认识的邻里叔婶看管。

平日替他守店的婶子大名武莲花，巷子人都唤她武二婶，丈夫姓杨，家中有一个儿子，从小乖巧懂事，可惜去年闹洪水时淹没了，只剩下老两口来镇上摆摊卖点手艺玩件儿。

老两口心地善良又能干，住在他们家附近，结识姜柯后便提出要来帮忙，姜柯便以每月九百铜钱作为老两口的酬劳，偶尔会顺带送点可口小菜。

杨叔三十有余，尚且力壮，平日里负责干些重活，挑挑担打水，姜柯将改良过的制豆腐秘方教给武二婶，她心灵手巧，学得有模有样，制出的豆腐也与正品无差，于是才敢放心把店铺交出去。

他照例寻着青石路去豆腐铺，过了转角，便是吴县的商贩集市，横竖十字两条街，到处是吆喝的小贩，有门面的铺子门口大多守着两个壮大汉，专门处理赖债不还、挑事闹事砸人招牌的活儿。

姜柯的豆腐铺在街心处，那儿人最多，前店主去别地发展了，姜柯看准了地方优势，咬牙盘下来，如今的收入已经远超成本。

今日也热闹，姜记豆腐门前围了一大片人，不过走近一听，似乎有些不对劲。

“哎呦，姜公子，你可算回来看一眼了！”迎面走来一个妇人，“你家那店铺出事了！”

姜柯穿过人群，只见自己小店的招牌被泼了黑墨，一行大字写在门上：此店投毒。

武二婶和杨叔坐在门口的板凳上，被身后两个高大男人压着不敢动，苍老面庞眼泪横流，杨叔手臂上尽是青紫痕迹。

周围人群议论纷纷：

“真倒霉，被高家盯上了，这可不得扒一层皮再走。”

“听闻是前几天高家小仆来这家店买豆腐，结果回去让高老爷的二房吃了滑胎了！”

“吃豆腐哪能滑胎啊？我儿媳也吃过姜记豆腐，生的闺女可水润了，一点儿事没有。”

吴县高家宝乃本地大地主之一，高家手里握着百亩良田，每年上缴的粮食都够十户人家吃一年，人富了气也傲，高家上上下下连带仆从平日里行事嚣张跋扈，专挑着小门小户欺负。

人不嫌财多，尽管高家富得流油，依然隔三差五选中别人家讹点钱财，人人见着都想避开。

告官？老百姓一年忙到头，根本没精力，官府办事少则一月，多则半年，搞不好既误了时又失了财，高家势力强盛，无论告赢告输，往后的日子别想安生。

姜记豆腐是镇上新开的，明眼人都知道这家店生意火爆，方圆几条街的豆腐都不如他家好吃，不知遇上了哪个红眼的，消息传到县东边，把高家人吸引来了。

姜柯走上前去，却被里头的人呵斥：“哪来的多管闲事的杂碎？滚一边去！这店当家的一天不来，老子就在一天不走，先熬死两个老东西！”

“我就是这家店的主人。”姜柯说道，“先把人放了，有事我们可以商量。”

里面沉默片刻，随后走出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他满脸肥肉，眉眼之间凶恶尽显，衣裳却普通，发冠只用一根细麻绳系着。

周围人都知道，他是高家的小厮，贱名福庆，常年跟在高老爷身边，狗仗人势的东西，平日无事便到处转悠吓唬人。

福庆比姜柯矮两个头，气势顿时被压下来了，他仰起头，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有压迫感，然而姜柯面不改色，他气急了：“放人？你家豆腐把我们二夫人吃出大事了，老爷这么多年就盼着二夫人肚子出个种，你们这种贱民该死！”

“来人，先把他乱棍打一顿！给小爷解解气。”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冒出十几个布衣男人，个个手持长棍，把围观的人群吓得一哄而散，无人敢再上前。

杨叔和武二婶也被吓住，眼泪直流：“大老爷！饶过我们这些贱民罢！”

姜柯眼中逐渐浮现冷意：“我说了，先放人。”

他今日衣着便利，袖口紧缩手腕，一袭青衫素简利落，随手抄起堆放在墙边的烧火棍，窄瘦秀气的指骨握紧棍身。

“姜公子当心啊！”

福庆见他还不下跪求饶，面色铁青：“居然敢和老子叫板，我看你是活腻了！”

十几个布衣男人顿时朝姜柯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