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太息侯死了。

裴行虽天赋奇高，修为深厚，到底抵不过神兵威力，一夜间须发皆白，一身沉重的内伤无从治愈。若非金霞明洞的神女瑶情相助，恐怕就要长眠于埋风谷底了。

然而拯救苍生的英雄并不能免受责罚。

据说那几团可毁天灭地的金火，害死了许多人，甚至一个无名小国整个国家都被烧成炼狱。

但与四界的安宁比起来，一个无名小国又算得了什么呢？

幸得元灵媂君率九霄众神在天门长跪，向上古天神求情，整整跪了七天七夜，天神终于老了一岁。

最终以消其功德，毁其宫观，削其仙品为罚，将裴行仙品降为真君。

没了宫观，便无法享人间香火供奉。

没了香火供奉，便没有功德。

神仙没有功德就如同凡人没有银钱。

虽说神仙不消穿衣吃饭，但要提升仙品，除了自身修为，功德是也必不可少的。

冷灶神仙好歹还有个灶，裴行连灶都被上古天神砸了个干干净净。

还美其名曰宽宏大量，在曲灵看来，裴行才是宽宏大量的那个。

若是换成她，恐怕才不会像裴行那样挥一挥衣袖，飘然而去呢。

曲灵想到这里，心里不免替他感到不平，憋闷得很。

斜眼看了看裴行的衣裳，青里泛白的丝麻仙袍穿得都起了球，与那些神仙穿的衣裳仿佛不是一个年代，似乎已经穿了很久很久了。

难不成他这身衣服穿了几千年了？

想起采英说她穿的广袖流仙裙也是几千年前的款式，曲灵不禁感慨，果然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啊！

自己在贞元紫府也没穷成这般模样啊！

她默默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身上的新衣裳，这衣料是真好呀，流光奕奕似星河，上面的羽毛据说还是用的搭鹊桥的七彩云雀的鹊羽。

曲灵皱着眉，憋着一口气，沉思了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神君，这件玉翎羽衣我觉得穿着别扭，你还是把我之前穿的那一套给变回来吧！”

说完挤出一张违心的笑脸，眼巴巴望着裴行。

裴行其实很满意采英给曲灵搭配的这身衣裳，可曲灵如此真挚的笑脸对着自己，说出这话来，很是叫人信服。

“为何要换？”裴行一脸淡然，“你喜欢那套？”

曲灵说的是她在贞元紫府穿的那一身黑裙，裴行心里想的却是那套丫髻流仙裙。

“嗯。”曲灵真诚地点了点头，心里万分舍不得，但想到自己穿得如此华贵站在这个破产大佬身边，未免太高调了，还是穿得朴素一些为好。

平心而论，裴行也觉得采英搭配的这身更适合曲灵，可曲灵说喜欢之前的，他不免心头有些暗喜，更对曲灵的眼光暗加赞赏。

“那套忘在明华殿了，过两日再去拿罢。”

“哦。”曲灵顿了一顿又问，“这仙裙是不是很贵？”

裴行微微一愣，忽然就误会了曲灵的心思，冷冷道：“九霄五城的东西不能流入凡间，你若不想被贬下九霄，就再别动这样的歪心思。”

九霄五城之物都是有主的，九霄之上只有五城以外的野生灵兽仙草、法宝仙器是可以探寻搜捕的，不论五城之仙还是凡间修士，谁有能力弄到手就是谁的。

可凡人大抵是抢不过神仙的，进几千年来少有神器落入凡间，凭一己之力修成正果的凡人更是少之又少；仙金阁的奇珍异宝都贵的出奇，大多都是有“仙缘”的名门弟子重金买来给神君们修宫观，塑金身的。

曲灵听了裴行的话也是一愣，虽说她以前没少销赃，但现在身份不同了，怎会再做这种事？

“我没想卖……”她小声嘟囔，“还不是看你这么两袖清风，我也不好太过张扬。”

她有意将“穷困潦倒”委婉说成“两袖清风”。

裴行不是傻子，他终于明白，曲灵是嫌弃他太穷，穿得太华贵和他站在一起太过格格不入。根本不是因为不喜欢。

“你若喜欢，就穿着吧。吾不会介意的。”

裴行说这话的时候，两人正好落在浮光城城门口，他照例取出浮光令，径直走了进去，将曲灵甩在身后。

“还有，以后用这个买东西，不许去偷。”

走了两步，裴行回过身来，又从怀中掏出一枚银色的令牌，上面雕着“皓灵”二字。他将令牌朝曲灵扔了过去。

曲灵接过令牌，翻来翻去眨了眨眼，也瞧不出这是什么。

但直觉告诉她，这东西应是裴行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

曲灵跟在裴行身后进了城门。在暗淡的星光下，她望见了一个纤挑的身影徘徊在不远处……

这是曲灵在浮光城见到的除了裴行以外的第一个人，她刚要问裴行那人是谁，抬头一看，裴行已经又踏上行云，马上便要走了，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