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高一着
弱敌强的事情不是没有。两军对垒,你众我寡,你强我弱,我方未战便撤退,该当如何?”
康康摸不着头脑,拉拉阿琦的衣袖:“姐姐。”
阿琦歪头:“追上去?”
“你中计了,”王翦不知何时,已经挤开王贲,坐到了二人的对案,两指在案上比划作战方案,“我方此番是虚张声势,只为诱敌深入,待你方追上来,伏兵早已等待伏击后卫,弩兵射杀左右两翼,骑兵等精锐之士攻击前锋。如此这般,腹背受敌,你方士兵必定慌乱败退。”
王翦运筹帷幄、指点沙场的架势,让在座的几人面面相觑。
他话锋一转,大手收拢“将军”,以己方的“裨将”取而代之:“因此,该是你方将军被我方裨将反杀。”
康康愣住,发现自己莫名其妙满盘皆输,委屈巴巴控诉:“叔叔耍赖。”
王贲捂着脸,听着自家阿父跟一五岁娃娃争论:“战场上的事,如何能叫耍赖?这叫兵不厌诈。”
阿琦盯着“裨将”,眼睛一眨不眨,静默一会,高声喊道:“溪溪!”
屋内闷闷的拳脚声一静,门被推开,傅溪大汗淋漓,眼中是还未发泄完的战意,咬开拳套上的布条,费力脱下拳套。
她在里屋也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的动静,看王翦的眼神有些微妙:“王师应该清楚,这只是游戏。”
这三个小孩,算上年纪最大的王贲,在现代也只是上小学的年纪,也不知道王翦和孩子吵什么。
王翦道:“仅凭官大一级,便能取胜,处处说兵法,却死板至极,兵法应该是变幻无穷的。”
“既如此,便请阿翮来听听王师的高见。”
“……”王翦欲言又止,这种小事何须惊动阿翮,他默默把吃掉的“将军”摆回原位。
*
秦政不过十三岁,但其短短十余载所经历的人生起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他出生于长平之战的次年,当时秦赵关系极度紧张。邯郸之战时,他才两岁,子楚趁乱回秦,独留他和祁瑶在邯郸相依为命,在士氏一族的庇护下,得以活着长大。
直至秦政八岁,子楚得势为秦太子,他才得以回秦。次年,祖父孝文王死,子楚为王,他为太子,后子楚驾崩,秦政名正言顺成为继任秦王。
真心与假意,他分得很清楚。
就像现在,秦政手拉望山,往矢道装箭的功夫,周围的郎卫随从纷纷夸赞出声。
秦政眼中闪过一丝厌烦,他抬手举起弓弩,瞄准一只领头的大雁,正要扳动悬刀发箭的手顿住,放下弓弩,视线略过众人,落在人群外围抱臂倚墙的高挑身影身上。
二人隔着喧闹的人群相望,任人头攒动,风吹叶落。
秦政眉间舒展开来,她是他见过射艺最高超的人,那些谄媚之话,唯有出自这人之口,才能取悦他。
他刚踏出一小步,她已避开视线,垂眸望向身侧的黄衣少年。
“嫪先生,”王贲温声问好,他额上的伤已经好全,“何不上前一展身手?”
傅溪拒绝:“在我的家乡,射杀大雁违反律法。”
能让律法如此重视,可见大雁在嫪先生家乡的地位,他自知冒犯,尽力找补:“我曾听说过,大雁最是忠贞,一生只有一位伴侣,认定后便不会再放手,一方死去,另一方也不能独活。”
“是吗?”傅溪望向空中惊慌盘旋的鸟群,人都无法做到的事情,鸟兽真能做到吗?
二人虽然在人群外围,但却处处受人关注。
秦政收回视线,意兴阑珊离开去偏殿换衣。临走之际,吩咐左右看好成矫,备好他爱喝的茶水。
成矫还在气头上,对于秦政的关心刻意忽视。王兄有他一个兄弟便足够,其余的都是不相干的外人。
秦政一走,聚集的人群渐渐散开,隐隐以成矫和熊豪为首,几方势力聚在一起,站在角落的王贲与傅溪显得尤其突兀。
“那是何人?”熊豪拉住芈芙询问。他不久在宫中,对于宫中的形势自然没有芈芙清楚。
芈芙小声道:“是嫪先生。”
熊豪知道嫪易,当初芈芙绕过阿父,私自花重金请此人为师,阿父大怒,还是华阳太后出面说情才免去责罚。
既然嫪易收了他家的酬劳,自然得听他的指挥。
熊豪指着傅溪,语气傲慢:“你!上来射一箭看看。”
她依旧抱臂倚墙,站在原地,恍若未闻。对于射伤野生动物,她一点兴趣也没有。
众人闻声皆望向傅溪,在场为之一静。
熊豪没想到这身份卑贱之人,竟敢无视他,让他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
“阿兄。”芈芙见事态发展不对,想拦住熊豪。
“他不过区区庶民,低贱之人,竟敢不识抬……”他话未说完,便被傅溪淡漠的眼神震住,不自觉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