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丞相府的白墙边传来悠扬的脚步声，能听到蟋蟀吱吱的叫唤。一切显得平静而长远，青衣女子沿着墙一直走，慢慢到了大门。她秀着彩蝶的花鞋踩着青石板，薄纱小裙沾上清晨的露水。女子形貌欢快，随即又变得坚毅冷漠。她的眼神冷若冰霜，便是让春天的鲜花都失了色，嘴唇也不自觉得抿了起来，让她更显无情。

德妃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毕竟和她相处了十年，察言观色那么久，她心里的歹毒可是躲不过她的眼睛。这个妇人年近四十，在外边可是贤妻良母的名声，在丞相眼里也是温柔解人的妻子。但她得到的一切都满足不了她的野心，甚至连丞相的威望也不够。她自私自利，容不得别人好，却巴望着自己爱的人永远不受苦难，她爱自己胜过爱丞相。但她耐心又极好，用十多年的相处使她表现得心中唯有丞相一人，她爱他胜过了所有。

以她的性子必定会对付自己，两人互相对付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在她眼里，柳渺分走了属于她儿女的爱，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的。若是她先下手为强，那也别怪自己无情，谁招惹自己，谁就会死。

她的内心一片荒芜。她也不期盼别人为她播种花朵，或撒一束阳光。身在位高权重的丞相府，十五年未曾出去过，她的内心早就死了，至少那个欢快的童年已经死了。她要面临的是家庭的考验，同时她对生母的死存有疑惑，她对丞相府也存有厌恶。

父亲是知道她不会游泳的，因为李德妃也确实没有教过她。这一点她是可以明确的。只是为了开脱她……

为什么？为什么不敢惩罚她？又为什么他面对众人，还要一律的维护她？……一个庶女而已，在偌大的丞相府里，连母亲都没有，可谓是处处受人排挤。这样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只得会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吧。柳渺想要查明种种问题，一切疑虑，自己就得先下手为强。呆在府里十五年，她也并不是那个娇娇小姐。她提前醒过来的野性，可能会让她感到后怕，但她现在莫名的需要它。一种力量，推翻一切虚妄，一切虚假的面容，唯留下自己，让自己不受损害的野性。

她被禁锢在丞相府十五年，美其名曰是教导。长到十六岁才可以外出，但身边总得跟几个父亲的侍卫……说白了就是眼线。谁不知道让她长到出嫁的年龄外出，就是想让她早点嫁了，留得丞相府一个清净。

今天亦是如此，她要出门，却没有跟着侍卫。以往她安慰自己，天子脚下，料有些人不敢犯法，但考虑到安全问题，她也认了。但今天却格外不同，侍卫又怎的会撤走？

“姑娘今天心情不好？”紫陌在一旁问道，兴许是她晦明变化的神情引得她注意。

柳渺回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你不必担心。”饶是她真的喜爱这个丫鬟，她总是有问必有答，不必摆小姐架子。

“嘿嘿，今天那群侍卫总算没有跟着了，我倒是高兴的很。一想到他们我就玩不快活。”紫陌调皮地说。

“难为给我自由。”柳渺内心苦凄，一想又可父亲调走他们，是信任自己的表现，心中还是隐隐高兴起来。所谓的父女情分，在这里也体现了一丁点吧。

紫陌轻轻弹了她的脑瓜子，随即牵着她的手扶着上了马车，拍了拍横木吩咐车夫。

“小姐今日去集市瞧瞧，你寻个热闹地儿，让咱们好好玩玩。”紫陌嫣然一笑。

柳渺随即打趣：“你呀，就知道耍。”紫陌听后淡淡笑了笑，眼角翘起，欢快的神情显现在脸上。小姐就是对她好，说起是责备，实则是打趣儿。

她为自己跟了这么个主子而感到高兴，但接下来她便听见小姐的吆喝，叫自己坐到马车外面去。

哎呀哎呀，小姐真是任性。但谁叫她是自己的好主子呢，顺着顺着。小丫鬟便默默的坐到了马车前边，背靠着后面的木板。其实这样倒显得自由自在，不必束在马车那一方四角的天地，看得长远。

长安城内。欢呼声与叫卖声齐平，长安最是繁华，街巷边开满了店铺，还分街区，呈条状，有美食一条龙，服饰一条凤，自然还有少年所青睐的小武器。最外边的一条是男人所偏爱的花街，歌舞声日日夜夜，整条街都挂满灯笼，在夜间可是一副盛状。灯笼各呈不同颜色，做得好不精致。在这里寻欢的都是些贵人家的公子，只有有钱的人才付得起昂贵的费用。

马车轮子慢慢驶过集市，柳渺瞧望这街中盛景，心中还是感慨一番。她想要真正的自由，也是时候提升自己了。接下来的做一件她筹谋已久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看见，只因为这见不得光。

“李子，卖新鲜李子！”

“嘿呦，刚从乡里摘的，可新鲜的呢！”

柳渺坐在马车里，示意马夫停下。她白皙的手招呼着卖李子的小贩。

“一锭金子，把李子全卖我。”

小贩疑惑道……“姑娘，咱这筐李子可值不了那个钱呢。要不你给碎银子来付吧。”

“不用，你把李子给我抱上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