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
谈丰年的葬礼很简单,几个干净的花圈立在大堂两侧,正中央摆着他的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时候的谈丰年,温和含笑,与中年严肃冷峻的他大相径庭,倒是同谈复临十分相像。
来参加葬礼的大多是谈丰年旧时的朋友,还有一帮工厂里的工人。
刘欲擦掉眼泪,走到谈复临身边。
叹气道:“节哀。阿临,工厂的事……”
谈复临说:“工厂是他一手办起来的,包含了他半辈子的心血。他之前说要把工厂交给你,叔叔,往后工厂里的事就要辛苦你了。”
他的目光扫过刘欲左侧眉尾,那里有一道一指长的刀疤,最末端距离眼球只有两厘米。经年过去,刀疤稍有些淡褪,可仔细看还是能发觉伤疤处皮肤的异常褶皱。
看着谈复临平静的神情,刘欲说:“阿临,你是不是还在怪你爸?”
谈复临当即回:“没有,叔叔你想多了。”
“你爸爸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他心里是很爱你的。”
谈复临冷笑,略带嘲讽地说:“这话我听过很多次了。”
“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你爸爸早就察觉自己时间不多了,他给我打电话,说要把工厂便宜卖给我,换些钱,再加上他操劳半生赚来的所有钱,足够你舒舒服服用到老了。还有家里那套房子,他也早就过户给了你。”刘欲说,“阿临,老谈他对你严格是希望你早日成器,你……别怪他。”
谈复临仰头望着照片里年轻的谈丰年,好似自己也回到了孩童时期,整日围着谈丰年撒娇耍滑。
很久后,他回过神,平淡地开口说:“人就是喜欢自我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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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后,谈复临整日待在家里,电话不接,短信不回。
李烨心急到差点买票来郁安,冲到他家去揪他,江允初及时揽下了这事,在一个清晨敲响了谈复临家的门。
上一次来这里是谈复临生日那天,她捧着蛋糕站在楼下,那夜风很大,但他的怀抱很温暖。
没想到再来这里的时候,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江允初在门口等了很久,里头没有丝毫回应,她给谈复临打了个电话过去,响了半天才被接起。
“阿临,你在家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含糊的嗯。
“我在你家门口,你能来开个门吗?阿临,你还在听吗?”
对面响起一声清脆的撞击,似是玻璃瓶倒地的声音,而后咕噜咕噜滚了几圈。
房门被谈复临从屋里推开,江允初一仰头,扑面而来一股浓郁的酒气。
她定睛一看,谈复临全身大半的重量支撑在门把手上,黑发杂乱地耷拉下来,双眼混浊不见光亮,下巴处隐隐可见青色的胡渣。
他身上套着的大款素色T恤被压的遍布褶皱,衣角处还有一摊酒红色的污渍,看着像是酒水倒在身上留下的痕迹。
谈复临盯着她看了半晌才认出来眼前的人是谁,他懒懒散散地说:“你来了。”
“你怎么喝成这样?”
谈复临摆摆手,“放心,没死。祸害遗千年,我死不了。”
说完话,他转身进了屋,摇摇晃晃地走到客厅的长沙发边,整个人脱力般地瘫倒下去,斜倚在沙发腿上。
客厅的落地窗被厚重的窗帘挡的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阳光。头顶吊灯白茫茫的光线照在他身上,更显出面颊醉酒后的熏红。
江允初看着烂醉如泥的谈复临,一时有些慌神,见他举起手边的酒瓶仰头就要灌下去,她连忙冲上去夺过酒瓶,“你不能再喝了。”
谈复临慢吞吞地说:“我没醉。”
江允初反驳她:“所有酒鬼都说自己没醉。”
他忽然咧嘴笑了:“这酒是不是兑了水,我怎么越喝越清醒?”
江允初坐到他身边,“阿临,你可以喝酒,可以醉的不省人事,可以发泄情绪,但这些都是暂时的,你不能一直消沉下去。”
眼看着谈复临醉的东倒西歪,她掰过谈复临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我说过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谈复临忽然觉得醉意上涌,仰头盯着头顶的那盏吊灯,视线开始发散。
过了很久,他平静地说:“熙熙,我恨他。”
江允初知道他指的是谈丰年。
谈复临缓缓坐起身,不出意外地对上江允初心疼的神情,他垂下头说:“不过他也恨我。我们……扯平了。”
听到这里,江允初的心像是被利刃刺穿,撕扯得生疼。
“因为我,他失去了最爱的妻子,很长一段时间萎靡不振。”
谈复临说着,陷入了漫长的回忆。
他说:“熙熙,我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江允初想想不出来,干脆直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