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撞

两周后的新生迎新会正式举行。

学校的会场分上下两层，观众提前四十分钟入场。

江允初坐在一层靠后的位置，举目远望，乌泱泱一片。四周的交谈声混杂在一起，喧嚷不绝于耳。

骤然，台上的灯光熄灭，一瞬的寂静后，人们纷纷伸长脖子朝舞台上张望。

灼热刺眼的聚光灯亮起，四角几道纯白的光亮投射在一个焦点上。

四个主持人身着礼服上场，场下掌声雷动。

那么远的距离，江允初一眼望见他清瘦的轮廓，不同于平时休闲宽松的衣着，深色笔挺的西装线条打碎了他身上原本温和的气质，翻到为他增添几分成熟矜贵的韵味。

侧分的背头露出一边额角，她第一次察觉到他五官的凌厉，眉宇间的压迫感骤增。

听谈复临微笑着念出她写的主持词，每一个字都像是鼓点，落在她心上。

他从来都站在光芒的最中央，令人钦佩信服，令人仰望钦慕。

林愿见她眼里闪光，笑得肆意的模样，好奇地问：“看到他和别人站在一起主持，心里就不难过？”

“不难过。”她遥望台上的那道身影，“只是有一点点羡慕，却不难过。”

“羡慕？羡慕田梨能和谈复临一起主持？”

江允初摇头：“我可没说我羡慕田梨，她能站在台上是凭借自己的能力。我就是羡慕他们足够优秀，足够自信，足够强大。”

“愿愿，我也想像他们那样，能站上舞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我身上，然后为我鼓掌。”

林愿一笑：“那就努力站在他身边去？”

“这是结果，不是目的。”

就像考上临江大学一样。

江允初起初确实是因为谈复临萌生了想要考临大的想法，但支撑她一路走过来的不仅仅是他，更是她对自己不断的要求，上进的意志。

今天她又因为谈复临想要走到舞台中央，但若是以后舞台上没了谈复临，她仍然想要站上去。

她努力不单是为了站在他身边，而是让自己变得更优秀。但不得不承认，谈复临是她这一路的引领者，他永远温和坦荡，风姿卓越。

林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别看了，再看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瞧你那一脸的痴汉样，真是被谈复临迷得神魂颠倒。”

江允初双手捧着脸颊，手心处隐隐发烫，她娇羞地低眉一笑。

“我就是喜欢他嘛。”

他那样完美的人当然值得赤诚的爱慕。

晚会结束后，江允初独自跑到后台去找谈复临，却被告知他已经离开了。

她有些失落地低下头，给他发去消息。

初晨：【学长，今天的迎新会你主持得特别好。】

很久都没有收到回复。

江允初落寞地随着人流走出会场，忽然手机一震。

回：【谢谢，你的主持稿也写得很好。】

她握着手机欣喜地欢笑，迈着雀跃的步伐出了校门。

人潮散去，夜风清凉，头顶的一轮孤月被远方飘来的乌云着了半边羞容。

寝室在隔着学校两条马路远的园区里，江允初踩着石板砖，蹦蹦跳跳地往回走。

心里默默回忆着刚才台上的谈复临，身形颀长，握着银白的话筒，嘴角挂着一抹笑。

突然，她吸吸鼻子，闻到了一股烟味。

江允初自小就特别讨厌烟味，觉得呛鼻难受，每每见到别人在路边吸烟，都会皱着眉头，屏住呼吸，刻意绕道走来。

又是谁在路边抽烟？

她循着气味不悦地望过去，高大粗壮的树干后立着个身影，肩膀斜倚着树干，重心偏向一边。

光影下骨节分明的手夹着一根细长的烟，烟头燃着一点星火，白茫茫的烟雾慢悠悠飘散开去。

他另一只手举着手机贴在耳边打电话，屏幕亮起微弱的光，勾勒出立体的侧脸轮廓。

江允初当即呆立在原地，凭借那道柔光，她看得很清楚，是谈复临。

他在抽烟。

她迟疑了会儿，小步前行，头压得很低，不知该不该和他打招呼。

原来像谈复临那样光明鲜亮的人也会在寂寥的街巷独自抽烟。

路过他身边时，她用余光偷偷瞧他，烟雾似是薄纱笼罩他的面容，她一时看不清那双暗淡的眼眸里翻涌起何种情绪。

但直觉告诉她，谈复临现在的心情很糟糕。他垂落眼皮，失神地注视着树荫下一片枯卷的黄叶，仿佛他和落叶一般，没有归处。

他虽是在打电话，但一直没有开口，这通对话更像是电话那头的人单方向的交流。

过了会儿，谈复临抿紧唇，用鼻音发出一声“嗯”，又没了声响。

他近乎麻木地听着电话，心情平静得没有丝毫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