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真诚是永恒的必杀技
身,整了整香炉中的香,“若我父亲在朝,处理此事,多半用的也是摄政王这个法子。他秉性虽然刚直,但身处司吏一职,往往身不由己,正如陛下此刻,纵使满腹怒气,也不得不忍。他现在身处漠东,虽然环境是苦寒了些,但远离了朝堂的波诡云谲,他反倒自在了许多。前几天来信,他说他置了几亩薄田,日日躬耕,自得野趣,就连身子都硬朗了不少。可见处庙堂则忧心,无论是君是臣,都躲不过。”
“安卿当真安好?”赵宝琮一听,立刻急切问道,“朕前几日还听说他扭伤了腿,怎么还又下田了呢?”
“扭伤腿是因为他去戈壁滩上捕野兔,一时追逐忘形,结果一脚踩进一个兔子窝里才扭到的。”安涟说起此事,也笑了起来,“不过没有白伤,被他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踩伤一只野兔。他说还是野兔子好吃,那天抚着伤腿吃了三大碗。”
赵宝琮不由得哈哈大笑,竟觉得这一番话如同场景重现在眼前,在安证道身上毫不违和,“他自在便好,安卿顺遂,朕便放心了。”
安涟合上香炉,在袅袅烟气中看她,丝丝缕缕扰乱了目光。她对自己,对安家,都是过分上心,却不知是因为自己所以顾及家族,还是因为家族所以厚待自己。她有事无事便会拿着各色礼物补药来景仁宫,不知是真心看望,还是以示对安家的体恤。
又或者,不过是偌大深宫中难得的两个同龄人,彼此作伴罢了。
“朕还以为你对朕和顾辞会多有抱怨,未曾想,你远比朕想象得要冷静理智。”静了片刻,赵宝琮看着安涟,低声道,“辜负了朕的人,朕是无法原谅的,纵使不得不委曲求全,也绝不会给半分好颜色。而你自入宫以来,并未有过什么埋怨,待朕也很是真诚。你的心中,就真的没有怨恨吗?”
这是她和安涟成婚以来,第一次问出这样的话来。她自知对不住安家,也知道安涟的性子孤傲冷僻,早就做好了日日来看冷脸的准备,甚至也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对安涟好些,至少能补偿他些许。然而除了第一次见面被怼了一通之后,后来安涟并未对她多么冷淡,包括她每每来景仁宫,安涟都会与她闲聊许久打发时间。这与她预料的,出入也太大了。
同样是祸及家族,她无法原谅顾辞,为何安涟却能原谅她?
“陛下刚刚说,得知家父扭伤了腿,”安涟却没有回答她,反而说起了别的,“陛下是如何知道的?”
赵宝琮一愣,还是老实回答,“朕让当地的知州多照拂安卿一些,经常给朕来个信。他年纪大了,又被贬到那里,纵使衣食不缺,条件也总比不得西京,若是有什么缺的,朕也能命人从西京给他带过去。”
安涟看着她,不说话,半晌才浅浅笑了一下。
“宦海沉浮,人情凉薄,这些我和我父亲早就见惯了。”安涟走到她身边,坐下,面对面看着她的双眼,“天家威严,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我安家不能怨,也不敢怨。但除此之外,安家所受到的一切照拂,便不是天子恩惠,而是赵宝琮一个人的善待,这大概便是皇帝威严之外,予安家的一点人情了。”
赵宝琮眨眨眼,没有听太懂。
“陛下刚刚说臣真诚,何以见得?”安涟又问道。
“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觉得和你相处十分轻松,纵使你嘴这般毒,但朕总能感觉出,你没有恶意,所提的建议也的确是在为朕着想。”赵宝琮苦想了一阵,才模模糊糊地形容出了这种感觉,“大概是人的感觉终究敏锐吧,朕和你一起时,是觉不出厌恶或疏离的。”
“臣看陛下,亦是如此。”安涟低声道,“臣性子虽然孤僻,但毕竟不是块石头,也能感觉到人情冷暖。臣察觉得出,陛下待臣,待安家,亦十分真诚。”
赵宝琮抬头,便见安涟俯首,神情温柔。她闻得到他身上的药香与旧梨香缭绕在一起,格外安抚,如坠一个柔软的梦境,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使她有一瞬间恍神——
“唯有人心,不可辜负。”
这句话落入耳中,便让赵宝琮的心尖一颤,无端有些鼻酸。世人看人,往往止于表象,谁又有闲心去探查对方是否真挚热烈?她长久以来无法言说的委屈在此时似乎终于有了一个清晰的模样——年少的她纵使刁蛮无状惫懒散漫,也敢自诩绝无半分予人的恶意,或许众叛亲离是一个昏庸皇帝该有的下场,但那个人······又何至于非要将她逼到绝路上,抹杀掉她尚有的无辜?
那场宫变中,究竟有几人能看到她的真心?
兜兜转转,物是人非,她也不求别人对她有多么了解了。只是没想到,面前这个素昧平生却莫名结缘的安涟,却能在命运陡变之后,还能对她说一句,真心不可辜负。
这世上,终于有人对她说,不可辜负。
这时,一个宫人在门外小心通报道,“陛下,燕公子送来一件礼物。”
如倏忽一丝凉风吹散暧昧气息,赵宝琮连忙收回目光,与安涟拉开了一些距离。她略略提高了些声音,“这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