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恶徒的困境
燕砺锋命人将周延寿带到大堂,自己端坐在堂上,让他坐在堂下。
虽是坐着,但这般情形几乎与审问无异,周延寿脸上的汗不停淌下,丝毫不敢抬头。燕砺锋没有让其他人进来,堂上只有他和周延寿,他没有说话,大堂里就一片死寂。
“你这三番两次的,究竟想要干什么?”许久,燕砺锋慢悠悠道,“本使说过了,嫌疑犯就在县衙里,不过我也没有说周知县就是凶手。现在他们不过是在配合调查,只要查出真凶,我自然会将其余人安安全全地送回家里,你又在担心什么呢?”
“大人,此行是来查陈阿宽的吧?”周延寿没有接他的话,反而说。
“对。”燕砺锋点点头。
“大人,有人要害周知县,有人要害我们周家!”周延寿突然激动起来,“这是故意构陷!”
“空口无凭,你怎么就能肯定是有人陷害周成海?那人为什么要陷害他?”燕砺锋的身子探了探,“你刚才提到了陈阿宽,怎么,害死陈阿宽的,和陷害周成海的,是一个人?”
周延寿还是没有接燕砺锋的话,只是自顾自问自己的问题,“大人,如果你真的找到了害死陈阿宽的人,会怎么样?”
“当然是押解回京,回禀陛下,此事陛下亲自过问,我自然要有一个交代。”燕砺锋回答。
“回京城之后呢?”周延寿继续追问。
“之后······就交给刑司,按照律法处置。”燕砺锋没有不快,也继续乖乖回答他的问题。
“律法会怎么处置?”周延寿还在问。
他此举十分无礼,燕砺锋不气反笑,似乎觉得荒谬又有趣,“杀人偿命,按照大梁律,少说也得判个流放。不过究竟是流放还是斩首,那就看刑司的裁决了。”
“大人,”周延寿的声音突然低下来,眼中出现一丝偏执的光,“杀人偿命,那是对普通百姓说的,若是世家,贵族,官宦,那杀一个人便和杀一只猪狗没有区别,只消几两钱银,赔偿了便是了。”
燕砺锋脸上的笑意消失了。这话刻薄,却也没错,刑不上大夫是西梁世家特权,纵使人命关天,也抵不过贵族权重。
“燕大人,”周延寿的声音更低,两眼紧盯着燕砺锋,似乎要将这句话用目光刻在他的脑海里,“京城水利司的郑大人,与我们周家颇有渊源,想必,与燕大人也有交情吧?”
他说的应该是水利司的总堪舆郑治。这个人燕砺锋有些印象,但又不深,水利司管辖西梁江河水利堤坝建设,常常需要下到各个州县调查,留在京中的时间甚少,自然也与其他同僚往来不多。这位郑大人,怎么又会和关南县的周家搭上边?
“你说这么多,究竟是什么意思?”燕砺锋不想再和他说这些弯弯绕了,直截了当道。
“那花盆里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令牌,是陈阿宽的头!”突然,周延寿说道。
饶是燕砺锋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然而听到这句话时也依旧震惊。他定定地保持着一个姿势许久没动,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慢慢开口,“你,怎么会知道的?”
“因为人就是周家处理掉的。”周延寿此时的脸色十分奇异,有些阴毒,又有些不以为意,“不知是哪个与周家有宿怨的,怕是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借着大人来查陈阿宽一案的契机,偷了云霆营的令牌藏在那个花盆里,想以此诬陷周家。大人,我们是冤枉的啊!”
“那,陈阿宽是怎么死的?”燕砺锋追问。
“他处处显摆,处处邀功,我不过是想对他小施惩戒罢了,谁承想他命薄,竟然就这么死了。”周延寿冷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哪个受了他恩惠的,想反咬一口,竟胆大包天偷了云霆营的东西来污蔑我们,真是不知死活。大人,我们周家必定会配合大人找出这个狗贼,洗清冤名!”
一番话说下来,几乎把燕砺锋给听傻了。
关键信息他倒是捕捉到了,陈阿宽就是周家下手杀死的。可······这周延寿是怎么回事?一口一个冤枉,一口一个委屈,仿佛杀一个人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倒是被怀疑偷窃云霆营军令这件事让他忿忿不平,他口口声声呼号的委屈,是真的觉得自己委屈!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人,能害人,却不能受冤枉,哪怕是害人性命,都觉得自己有理。
但燕砺锋还是压下了心中震惊,脸上波澜不惊,只是靠坐在椅子上。通过和周成海的交流,他已经明白周成海是全然要把杀人罪名推到何坤头上,为此甚至当场伪造了手书。可周延寿此时又坦然承认陈阿宽是他杀的,两个人虽为一族,但口径却不一致,莫非······就诬陷何坤这件事上,是周成海自作主张,没有与周延寿通气?
他心中一亮,如果是这样,就不失为一个突破口了。
“但此事,还是要给陛下一个合理的说法的。”燕砺锋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道,“京城那么多官吏百姓看着,总不能说,你看不惯陈阿宽,于是杀了他,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