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分歧
赵宝琮坐在书房里,揉了揉额头。
康王现在被关在牢中,简直是块烫手山芋,让她无从下手。杀吧,自然是不行的,她没剩几个皇叔了,这一刀下去砍掉的是她的名声;不杀吧,便惹得心烦,康王天天在牢中叫骂,裴澄也不敢把他怎么样,赵宝琮便愈发气得窝囊。
“把他绑了,嘴塞住。”赵宝琮心烦意乱地对左右宫人吩咐道,“再吵就把舌头割下来。”
“那又成虐待了。”一个清清浅浅的男声传进来,“不能杀,不能打,也不能虐待,康王此人,现在轻易动不得。”
赵宝琮抬头,便看到顾辞披着一件狐皮大氅走了进来。他身上笼着一层早春的寒气,进门时,带进来几分凉气,她愣了一下,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陛下如此劳累,臣岂敢在乾元殿躲清闲?”顾辞将狐裘拿下来,交给柯虔,“臣来的路上,听说了康王在牢中的现状,正准备着手为陛下分忧。”
赵宝琮让人搬上来软椅,又添了一个小炭炉,才问道,“顾卿打算如何为朕分忧?”
“前几日处斩的康王府中的姬妾子侄,尸首都扔在了乱葬岗,虽然有些腐烂,但都还辨得清面目。”得了顾辞的眼神,柯虔回答道,“王爷让属下将那尸首的头砍下来,都给康王送去了。”
赵宝琮一惊,半晌没回过神来。正说着,刑司中的一位典狱官求见,将一张按了手印的纸奉到赵宝琮案头,“陛下,康王在狱中写下了认罪书,对谋逆行径供认不讳。”
赵宝琮看看顾辞,又看看那典狱官,“他还骂着吗?”
“康王已整整一日一言不发了。”典狱官回道。
······不愧是顾辞。
“你这是恐吓。”半天,赵宝琮才说出这么一句来。
“康王是陛下的皇叔,又不是臣的皇叔。”顾辞坐得稳稳当当,一脸无谓,“再说了,让他见家人最后一面,臣已是仁至义尽了。”
赵宝琮以为自己处斩一干人等已经是雷霆,没想到顾辞的手段才是真正的狠戾。杀人诛心,这为政之道果然学无止境。
“你刚才说,康王不能动?”赵宝琮没有放过这句话,“为何?”
顾辞便将对陈太妃说的话又说了一遍。赵宝琮听完,久久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案上的一本奏折,低头看了起来。
实际上她一眼都没有看进去——谋逆大罪,素来没有活着出来的,顾辞不会不清楚。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又在打什么算盘?难不成是提前给自己留后路?
不必着急反驳,她不如先顺着顾辞的意思,看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那按顾卿的意思,康王应该怎么处置?”赵宝琮舒展了表情。
“不如废为庶人,逐出京城。”顾辞坐直了身子。
“这当个庶人,虽然没有了荣华富贵,却也还是自由自在。到时候天高皇帝远,他说什么,做什么,反而比在京中更加自由。”赵宝琮轻笑一声,直接驳回。逆臣就是逆臣,谋逆不成便想当个普通人,做什么美梦呢?
“陛下可以派人看管,或是终生禁足也可。”顾辞又道。面对赵宝琮的质疑,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怎么处置,这不用急。朕倒是更想知道,康王那封信里,究竟写了什么?”赵宝琮看着顾辞,笑意盈盈地问道。
她介意那封信不是一天两天了,越想越不安。前世并没有康王谋反一事,也没有这些横生的枝节,而这一世顾辞与康王勾结,虽说是一场做戏,但难免令她心惊。顾辞反间绝非因为忠君爱国,他到底是图康王的什么?
“臣确实不知。”顾辞神色坦荡,对上了赵宝琮怀疑的目光,“康王并未完全信任臣,那封信被他当做杀手锏,直到最后也不肯给臣看。直到宴席之上,臣一番诱导,康王才第一次将那信公之于众。”
结果就被安涟烧了。此时此刻,除了康王,竟是再无一人知晓信里的内容,赵宝琮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无论康王对她身世的质疑是真是假,只要康王一死,不就万事落定了吗?
杀了康王,固然会落个恶名,但与皇位稳固比起来,除掉这么个讨厌的叔叔,也不是不可以。
赵宝琮心中天人交战,相互拉扯,始终没个主意。人死不能复生,她这一道命令必须慎之又慎,她毕竟是个刚亲政的年轻女帝,没做出什么成绩却落下个滥杀的恶名,实在是得不偿失。
正纠结着,一个年老的宫婢在屏风外通报,“陛下,陈太妃请您去坐坐。”
顾辞的眸光霎时阴冷下来。赵宝琮闻言,也心生疑惑,“母妃唤朕去?她很少会这般让朕过去的,是有什么事吗?”
“太妃说,她想做一件小衣,给陛下与安侍君将来的孩子备下,这第一针,需要陛下亲自刺下才显诚意。”宫婢应道,“故特意遣奴婢来禀报陛下,望陛下去慈养宫一趟。”
“啊……母妃这……这也太……”赵宝琮脸上腾地变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