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弥

特控局。

天色渐暗，所有工作人员却全然没有要下班的意思，个个神情紧张，甚至很有几分严阵以待的意思。宋椒站在大院门口，不住朝外张望。

周荣波站在窗户旁边，搓着双手，脚下一直在原地踱步。柳飞白在门口，神情淡淡的，“你确定她是你女儿？”

“我不可能认错的！那张脸，还有小痣！”周荣波情绪很激动，看样子要不是柳飞白在门口拦着，他都要冲到楼下去等云过来，“我不可能认不出我的女儿来！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会变成这样子……”

柳飞白赶紧堵住他，“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变成天灾？”

“你什么意思？”周荣波盯着他，“你怀疑我？”

“还请您理解。”柳飞白寸步不让，“女巫的存在事关重大，我们必须……”

“你知道个屁！”一贯温和儒雅的周荣波竟然在情急下破口大骂，面孔甚至带上了几丝狰狞，“我女儿丢了六年！六年了！你知道当父母的心情吗！滚开！”

“……”

柳飞白沉默地看着他，稳如磐石。

周荣波重重推他一下，但完全没推动，手感像是顶上一堵墙。他不太冷静的脑子终于安分了些，后退几步，“我只是想第一时间看到她，这也不行吗？”

“周教授。”柳飞白分毫未退，“请您在这里等待，女巫到来后会让您二位见面的。”

周荣波来回走了两圈，颓然坐在椅子上。

“那我听你们安排。”他焦躁地按着手指，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他们还有多久到？”

“大概还有十分钟。”看到周荣波终于肯安分一点，柳飞白的神色也稍微缓和了些，“多谢配合。”

周荣波没什么精神地按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胡乱滑动，似乎在借此稳定自己紊乱的心绪。柳飞白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隔着走廊远远注视着大门。

周荣波用眼角余光瞥他一眼。

他以一个对于中年人来说十分迅捷的速度打开某个阅后即焚聊天APP，信息栏里躺着几条未读消息，对方头像是个Q版小章鱼。

“完成任务。”

“他们来了，看到了那张照片。”

“我甩开他们了。”

“到达基地。”

未读消息跳跃一下，变成了已读的红色，五秒钟后火焰特效从对话气泡下升起来，转眼就把信息烧得一干二净。

对话框里变得空无一物。

周荣波顿了几秒，敲出几个字。

“小七如何？”

对面回得很快，几秒钟后头像跳动，发来一条新信息。

“很好。”

周荣波唇边泛起一丝冷漠的笑意，随即归拢为无形。他关闭APP，卸载，胡乱打开些别的界面，假装自己还在心神不定的状态中。

“他们快来了。”柳飞白看一眼时间，“对了，周教授，一直没问你，女巫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周荣波愣了一下，慢慢回答道。

“云弥。”他说，“她叫周云弥。”

.

阳平市内某城中村。

接近傍晚，各家各户都做起了饭，炒菜的油香炸裂般弥散在空气里，和湿漉漉的泥土味混在一起。小巷窄得只能容忍三轮车进入，因此各家很默契地把车停在外面，现在里面空无一人。

监控摄像头闪烁着红光，在它注视不到的角落，一团空气扭曲一瞬，从虚空里摔落一个瘦高的男人。

如果海月明或程慧在的话，就会发现这是那个她们追踪到一半消失的凶手。

尽管他是摔倒的，但落地的那一瞬间他的肢体仿佛装满水的皮球，在惊人的形变后又快速恢复原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男人吁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

他拉了拉帽子，这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织物，摸起来手感像是某种深海生物光滑的皮膜，严格来讲，他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是身体的一部分，也就是拟态。

因此，他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脸，兜帽下只是虚虚拢了一个面部轮廓而已。

男人迈开步子，走向小巷深处。

这条细窄且曲折的巷子有无数分岔路口，每个路口连接的道路又有分叉，倘若从高空俯瞰，里面的线路简直如同迷宫般错综复杂，是个极其适合藏人的地方。男人熟门熟路地走到其中一条路的半截，推开大门，里面是个小小的院子。

院子后面就是透明的玻璃屋门，能透过去看到里面没有几件东西，只是简单的桌椅橱柜，多少显得空荡，并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男人也没有进屋的意思，他反身锁好门，大步走到小院里那棵瘦巴巴的可怜小树下，手指在地上摸索几秒，提起一扇做得非常隐蔽的地道门。

……的确是有些简陋了，但还好知道这里的人都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