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
唐颂熟悉他的声音,手腕松弛下来。
巷口外时不时有急促的脚步经过,光火遗落。他轻轻放开她,抬起了额前的藤帷,窄巷的罅隙中漏着雨,离得那样近,唐颂隔着雾水视向他炜煌的眼眸。
出乎意料的是,以往他的眉眼看起来总是峻厉,咄咄逼人。血色浓重的氛围里,反而显得含蓄温文。
血色濡染了她的眸,存了些湿气在里面。她已经度过危急的时刻,眉间只余下矫然。
她望着他,眼神充满询问,他读懂了,是问他为什么会来,为什么要来。
正要回答,巷口处经过一人,撑着火把向内探照。唐颂暗惊,一时来不及多想,环住他的腰把他拉向自己。
两人相依相偎紧贴着墙身,他藤帷的帽檐宽大,像伞一样覆盖下来抵在她额前的砖墙上,为她挡住了雨水的侵袭。
雨水汇聚在帷缘处,一滴一滴不断从他们肩侧落下。唐颂望着那串珠帘屏住呼吸,任由他的心跳在她心底回响。
僵持片刻,透过藤帷的孔隙,唐颂看着巷口那团火光逐渐涣散消失,她松开紧束他的双手,缓慢松了口气。
秦衍也放松下来,他含起下颌,鼻梁偶然间触碰到了她的,微微顿住,顺势轻擦而过。唐颂浑身战栗,她不回避,只抬眸看他。
他俯身,把话语轻声递近她耳边,回答她的询问:“我来,是想问唐司佐,杭州好玩么?”
热息拂过她的耳垂,唐颂呼进的一口凉风无处安放,在心腔里横冲直撞。
她咬唇,凶狠地望着他,眸心红得像兽眼。
她怒,他却笑,笑的温然,有如熏风,解她之愠。
遣散愠怒,她眉骨高昂,冷声答复:“不好玩。”
秦衍摘下藤帷戴在她的头上,笑问:“玩笑话,不合时宜么?”
她不答,他又问:“怕么?”
唐颂垂下眼,脚边的水洼里映出他的脸,“秦戎钺,”她提唇,似笑非笑的吐纳声息,轻声念他的名字,“你在,我就更不怕了呢。”
他第一次听她用这种腔调说话。
他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眉间,未再言语。雨滴落下来砸碎了水面上他的那张脸。唐颂抬眼,摘下藤帷还给他。
见他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唐颂调眼,避开他的目光,垫脚拉起藤帷的串珠在他下颌打了个结,“殿下不该来的。”
“殿下”和“秦戎钺”从她口中说出是截然不同的情味。
她落下脚跟的时候又是一个踉跄,他一把揽住他的腰,把她圈进他藤帷的阴影内,唐颂豁然抬眼时,她与他的呼吸已经近在咫尺。
有些荒唐,暗夜中他依旧能看清她的唇色。
“唐司佐,你是在跟本王调情么?”
“怎么?”她眼中溢满笑意,“殿下觉得不合时宜么?”
巷中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其中混杂着她身上的血腥味,浓重,危险,沁人心脾。
雨跟夜相遇,血同雨相融的生死关头,合乎时宜的是癫与狂。
“来救你,还谈什么该不该的?”他望穿水雾,望着她说。
“秦戎钺,多谢你千里迢迢来救我。”她转过身走出一段距离,背着他说。
她的背影融进雨中,刀尖淌着血水。
一笔血腥勾勒出的画,边角凋残,却很美。
秦衍抱胸支腿靠在墙壁上,欣赏片刻。形势紧迫,留给他们叙旧的时间不够了。若非如此,秦衍觉得自已看能她看到天荒地老。
他走近,够着她的手腕,牵着她往巷外走:“不用谢。”
离开时,秦衍选择的方式敞亮、极端,带着她从小巷径直转入街道。面对冲杀过来的黑衣人,他从侧身抽刀,他没用自己的横刀,而是换了一把,这把刀长相妖艳,颜色清冷,刀身饱蘸雨水后,弧光修长。
他手持刀柄边守边攻,撕破来人的皮肉,斩断他们筋骨。小雨大雾,两人顶着风走,血染的湿气劈面,面上会有钝痛的感觉。
四围倒下的尸体越来越多,依稀能看到远处雨中搏杀的几对身影,肉眼可视的范围内血溅三尺,她紧跟他淌出了一条血河。
前路被雾色封锁,远远望不到尽头。身后又有人追近,刀光剑影砍了过来,秦衍轻揽唐颂的腰身,将两人交换了位置。
一人的刀刃劈裂藤帷,向他眉心逼近,秦衍抬手横握刀柄,抵住来人的力道,刀锋之间划出一声锐利刺耳的摩擦声,他狠狠一挣将对方震开。
接着秦衍蓄力吹了一声长哨,暗中奔出一骏马停靠在他们身侧,他带她一起翻身上马,牵起辔策,喝了声“驾!”。
唐颂避在他藤帷的遮挡下看向前方,腥风血雨蒙面,又很快落于他们身后。身下的马飞驰,将两人带向北城门处。
刚刚到了城门处,身后赶来一队人马,马身上烙印“龙”字,秦衍眼疾手快,一臂紧紧箍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