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典
翌日,正月初一,辰时。
朝中循例举行元正早朝大典,这场典礼代表大秦一年政务的开端,一国之君的象征意义难以替代,故由顺永帝亲自出席主持。
花鸟司随驾侍奉丹墀左右,唐颂立于太极宫的高阶上,看到了这座王朝苏醒时的样子,手持玉笏的文武百官有条不紊的入朝,队列于玉阶之下,他们色彩鲜艳的朝服被雪尘剥掉光泽,染上一层肃穆。
伴随着礼乐顺永帝升座,御前霎时山呼海啸一般,众臣跪地稽首,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玄衣纁裳加身,气度威严,在臣子的簇拥下道:“众爱卿平身,择要事启奏。”
当先出列的是礼部主客郎中胡天宜,他启奏道:“回陛下,吐蕃使臣于年前二十八日抵京知会礼部,吐蕃储君罗追王子将于初十大婚,臣已将吐蕃使臣安置在了兵驿上。”
皇帝道:“河州、武州两场战役后,吐蕃和突厥就断了与大秦的来往,取消互市,拒绝朝贡,国之邦交名存实亡,吐蕃使臣为何前来通告王子大婚一事?”
胡天宜回道:“回陛下,臣与吐蕃使臣进行过交谈,吐蕃有与大秦重建邦交之意。”
对于丹墀下的大臣们来说,九重之上皇帝的身影十分遥远,嗓音渗透苍穹威慑四方,他们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这份力量了。
“既然如此,”皇帝道:“你们礼部协同典客署与吐蕃使臣进一步接洽,同时撰写祝辞发布邸报,以表大秦对吐蕃国事的祝贺。”
胡天宜领命后,相继有其他衙署的官员出列奏事,唐颂静静聆听直到暴露在风雪中的脸和手冻得麻木。
吏部尚书田青禾启奏道:“回陛下,年后二月便是春闱,权知贡举和权同知贡举的人选请圣上斟定。”
“事关重大,”皇帝问:“爱卿可有推荐的人选?”
近日因为子女的婚配,田青禾与宰相走得近,在元正大典上提及权知贡举的任用一事正是受杨书乘所托,只是未料皇帝会让他来举荐用人。田青禾明显一愣,抬头去看杨书乘,无奈宰相身处班列最前端,无法授意于他,他犹豫了下道:“顺永四十一年,宰相大人偕同吏部考功司主持春闱,前后操劳勤勉兢业,晨闻鸡鸣,夜闻宵柝,臣以为杨书乘杨大人当为最佳人选。”
皇帝额前的十二冕旒珠串在风中摇摆不定,“众爱卿如何看?如无异议,此事便于今日定下吧。”
丹墀下冠盖如云,御史台班列中有一人走出,此人头戴法冠,身穿朱衣和浅红纁裳,白纱中单的衣领洁白如雪,他不疾不徐走近丹墀,擎起玉笏躬身道:“回陛下,臣有异议,臣以为中书门下省平章事杨书乘不配主持春闱。”
平地起惊雷,太极宫大殿前风雪呼啸吞噬了所有的声音,众臣目瞪口呆,骇成一片。唐颂屏息向皇室班列的方向看去,秦衍远望过来,两人望穿雪雾眉眼相遇。
来了,一场好戏来了。
唐颂不是一个合格的看客,好戏开场时,她的目光还停留在秦衍身上,他今日穿了亲王朝服,两肩绣龙盘踞,一双眸光芒烜赫。
秦衍也不是心无旁骛,那双洞明世/事的眼睛与他对视,灿若朝霞举。
御史台官员弹劾小事穿常服,弹劾大事穿朱衣,皇帝看着阶下的臣子问:“爱卿在御史台哪个院任职?何出此言?又要弹劾何事?”
“回陛下,”朱衣大臣抬首道:“微臣是顺永四十一年进士科在榜十一名池浚,现任御史台察院御史,臣要弹劾宰相德不配位,无法胜任春闱权知贡举的职务。”
杨书乘跨步出列,先向皇帝行了礼而后转身朝向池浚道:“本官在朝多年所作所为不过丝发之功,实在不足为提,但本官自认没有失当之处,德不配位的指控池御史敢提,本官却是不敢认。”
池浚仍视着阶上,言辞义正的道:“回陛下,年前九月三十日,弘文馆、崇文馆、四门馆的四位学生以及恭王殿下违背律法宵禁后狎妓,弘文馆隶属门下省,宰相杨书乘任中书门下省平章事之职,弘文馆学生举动出格,学馆风气败坏,杨书乘负有一定责任,因此臣以为他没有资格主持科考,今年春闱权知贡举一职还请陛下另择贤能。”
杨书乘顿感不妙,他往身侧扫了一眼,余光中那些人的面目似乎变得狰狞起来,他们想要借用元正大典的场合公然攻奸他!是谁?池浚是谁的人?他一时看不透。
皇帝微咳了一声道:“此事朕有所听闻,但是朕听到的说法是四位学生醉酒闹事,狎妓是怎么回事?恭王如何也牵涉其中?恭王何在?四门馆博士何在?都出来,老老实实给朕回话!”说到最后,天颜已然动了怒。
文武百官们垂首肃立,一动不敢动。崇文馆、弘文馆、四门馆三位博士和恭王出列后,皇帝从龙椅上起身,负手立在玉阶边缘,质问三位博士道:“那四名学生究竟是酗酒滋事还是狎妓,如实招来。”
崇文和弘文两馆的博士身形年迈,被寒风吹得颤颤巍巍,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