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
鸣蜩离开顺义门后赶回家,翻开自己近两年记载的房宅薄,开始比对筛选。半天过后,他终于扒到一处宅院,有了。到了晌午,他也顾不得吃饭,驾马直往城外奔去。
到了城外西郊六闲马场,鸣蜩向门上侍卫递了拜贴说,“请大人帮我通传,小的有急事需要面见靖王殿下。”
片刻,靖王府长史关炎培从门内走出,看是鸣蜩,便让侍卫登记了出入名册,带他往马场深处走。
六闲马场也称内闲厩,内设六个闲厩,分别为飞龙、祥麟、凤苑、鹓鸾、吉良、六群。原本由殿中省的大监主管,名曰“飞龙使”。
三年前,靖王在武州战败突厥后留京,被顺永帝钦点“闲厩使”,六闲马场从此交由他开始主管,同时管辖雕坊、鹘坊、鹞坊、鹰坊、狗坊这五坊。
所以在西郊漕河河畔遇到一人肆无忌惮的飞鹰走狗,那多半是靖王殿下本人。
靖王下马拨开马群,披着光芒万丈向围栏这面走来,肩线那一侧秋末暖阳沉沦。鸣蜩赶忙迎上前,得他一句质问:“你小子怎么来了?”
“急茬儿,”鸣蜩陪笑,“延寿坊有间宅子,上个月被殿下买了去,好像是空着,殿下近期预备住么?”
“有这方面的打算,暂时还用不到,等日后回京做事,当做临时歇脚的地方,王府离宫中太远。”靖王两臂挂在围栏上,往远处随意望了眼调回头看他:“怎么了?你要打我那宅子的主意?”
靖王在边塞呆得久,一双眸熬成了鹰眼,被他目光锁住,咽喉处一阵收紧,鸣蜩咽了口唾沫,干笑了两声说:“有桩买卖……”
听他说完,关炎培腰刀拔出了一半,“三百文?你也敢跟殿下张嘴?”
鸣蜩暗道自己走了背运,连声赔罪说:“买卖不成仁义在,长史大人有话好好说,您可千万别动手。是小的唐突冒昧,对不住,对不住,给殿下赔罪了,这就走,这就走……”
“别急,”关炎培提刀挡他后退的路,“你给殿下讲明,到底是何人入了京进了金吾卫?方才你说的太快,我都没听清楚。”
鸣蜩硬着头皮再次复述,“武宁老侯爷的千金,安边侯的妹妹,近两年在甘州做了烽堠上的烽帅,老侯爷战死前是河州都督,三年前率军八百人以寡敌众打退吐蕃。那个时候殿下在武州大败突厥……入的是金吾卫宋将军麾下的左街使……”
靖王似笑非笑盯着他,问道:“长什么模样?”
鸣蜩被他打断话,愣了愣马上反应过来说:“面冷、肤白、个儿高,其余的小的没看真。”见靖王面色随着他的描述一瞬间恍然,鸣蜩顿时觉得这桩买卖要被盘活,“殿下认得唐烽帅?!”
“认得啊,”靖王耍猴似的看着他,“唐家封侯时,我就在边上看着,做了见证。”
“那……”鸣蜩一门心思要促成自己的生意,“殿下这宅子……”
“租可以,”靖王提要求,“得按我的规矩来。”
“殿下请说。”鸣蜩眼里放光,一句话四个字,各有各的殷切。
不消片刻,等他心满意足地离开,靖王把手里的辔策撂出栏外,“今晚回城。”
关炎培接了:“卑职派人通知王府。”
*** ***
唐颂随陈宵意来到金光门上,见过一众同僚,换上官服,廊下就过食,下午同侍卫们一起盘查金光门上来往出入人员。傍晚换值,唐颂正在武侯铺内休憩,这个时候鸣蜩从门上入了城,径直来找她。
生意人都极有眼色,面对唐颂簇新一身官服,鸣蜩改了口用“唐街使”来称呼她。
唐颂很意外,“你今日出城了?”
“唐街使的宅子小的找到了,”鸣蜩笑道:“小的出城就为办这件事。”
据他所说,宅院的主人是漕县人士,在城中置办了宅子,一时还用不到所以想要租借出去。“宅子就在延寿坊,离皇城和金光门上都很近,街使大人眼下可有空闲?小的带您去看看?”他问。
下一轮上值是宵禁时分,时间很充裕,驾马打个来回应该绰绰有余。于是唐颂去给自己的上峰武侯铺铺长郑吟秋告假,“卑职去去就回。”
郑吟秋正在院里嗑瓜子,趁着晚风一笑,“门上规矩没那么死,下值时间,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跟上换值就行。”
唐颂道谢,郑吟秋摆摆手催她走,“快去快回。”
鸣蜩口中的这套宅子远远超出了唐颂的想象,它竟然是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坐落在延寿坊西南角,紧临漕湖,水声淙淙,草木幽深,有几分景色装点其间。
唐颂难以置信:“三百文?”
鸣蜩点头确认:“三百文。这宅院的主子不差钱,所以才让小的捡了个漏。唐街使放心,这处不是凶宅,也不闹鬼,纯粹是因为它主子大发善心。”
“它就是个凶宅闹鬼,”唐颂啧了声道,“三百文也值了,我打算先租一年,长安的佣金如何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