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
钱因因嘴唇颤抖,舌根发软,张口好半天,才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她是谁?”
她是谁?
是哪位出身显赫的小姐,金枝玉叶,荣华富贵。
却被你割了头,断送了性命?
钱因因努力保持着理智上的镇定,可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胃里翻江倒海,争先恐后向喉咙外钻。她捏紧了拳头,试图赶走心脏里的那一只巨大的漩涡。
太恶心了。
她的oc,是货真价实的杀人犯,这是她亲手给的设定。可是如今,钱因因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
太恶心了。
钱因因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却被肩膀上的手指死死钳住,分毫不动。
“房姑娘,现在能想起来吗?”
越黎扶着她的肩膀,关心道:“地上那个是你最亲爱的柳小姐,你说过,她是除父母以外,对你最好的人了。”
禽兽!
恨意如同野兽出笼,席卷了全身。钱因因垂下眼睛,任由泪水吧嗒吧嗒地掉,浑身筛糠似的抖,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心安理得地去“攻略”这样一个可怕的人,更说服不了自己对杀人犯穷尽手段,只为让他爱上自己。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小画手,有作为人最基本的情感和底线,凭什么,有什么义务去面对这些?
难道以后也要像现在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害人,自己却还要装傻充愣,待在旁边给他加油打气吗?
这种事情根本做不到!
越黎的俊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
果然,失忆是装的。不出所料,这个女人很快就会卸下伪装,向他坦白了。
钱因因道:“她姓柳吗?”
越黎笑容一僵。
他猛地将钱因因的身体转回来,只见她剧烈地抽噎着,泪水模糊了小脸,眼中却分明是迷茫:“那位小姐,姓柳吗?”
“……”
越黎死死盯着她,试图从表情中找出一丝破绽:“她姓柳,叫柳如蕴,你入京当乞丐被流氓欺负,是她为你出头,还把你收作贴身丫鬟,供你吃住,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钱因因牙都快咬碎了:“我不知道……不知为何,我看见地上那个,那个人头,我就好难过……”
难过的要死掉了。
“……”
越黎松开手,冷漠地看着她。
这个女人在演戏。
问题就是,他看不出她的破绽。
越黎自幼父母双亡,失去庇护,遍察人情冷暖。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他一眼便能分晓个大概。
比如柳如蕴和房音箬的感情,就是真心。
再比如面前这个女人的眼泪,就是假意。
偏偏,假的做的跟真的一样,叫他找不出丝毫可以堪破的地方。越黎心底翻涌上些焦躁,但脸上并不显山露水,只是瞥了她一眼道:“我认识一个东夷医巫,住在东北海之外,大荒不咸山,你若是想治好失魂症,我带你去见他。”
“……”
这让不知情的人听见,还以为是个多么热心的小伙子。
惟有钱因因清清楚楚地看见,越黎头顶的好感值,从5%跌到了4%。
“……”
到底是去治病,还是找个机会灭口,在诚实的数值下,一切变得难以言喻。钱因因看着越黎头顶飚红的数值,满脸空白,木讷地“嗯”了一声。
她不能露馅。
就算再不愿意,当务之急,也得先保住小命才行。
*
荆州,暮春飞雪。
春花白雪错相逢,有如烟尘飘絮,一时间,万般颜色都点上了灰扑扑的冰莹。天空中压着厚厚的彤云,吞了天光,雾笼江川又见冰。
柳家大门前,人头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喧声密匝。
“借过。”
“劳驾,借过。”
“不好意思哈,让一下。”
厚酥皮似的人圈中,少女一口一个“借过”,愣是从边缘强行挤到了前排。她理了理被弄乱的辫子,抬眼望向面前这座被众人围起来的废墟。
楼倒屋塌,满地狼藉,甚至大门和牌匾也烧得灰飞烟灭。谁能看出来,这是昔日在荆州奢华首屈一指的柳氏宅邸呢?
少女两弯眉毛蹙起,紧紧盯住门口被火燎得黢黑的石狮子,两指掐进黑辫子里。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呼喊:“窦师妹!”
窦夭立刻松了眉眼,转身踮着脚往外挤,挥手扬声道:“岑师兄!我在这!”
远远地,岑抒越便看见少女一身秋白纹梅襦裙,迈腿向他跑来。
少女眉目如画,漆黑的发丝绕成蓬松的麻花辫,缠着漂亮的缎丝,搭在肩膀上,随着步伐跑动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