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匪
李宝珠见到这堆嫁妆已经是第二日的早上了。
她起身下地,脚已经不疼了。心里暗暗讶异那天大夫的药膏竟然如此厉害。比上太医院的御药也不相上下。不过,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她身上还穿着逃婚那日皱巴巴的旧衣,也从未沐浴。她觉得自己臭的很,浑身难受。
准备去寻王大娘帮她找人借几身衣服,她如今也不是身无分文,买上几身也好。
才走到前院,李宝珠就看见放的整整齐齐的金丝楠木箱,足足有十箱,箱身上都画着各种不同的花纹,有比翼双飞蝶,有鸳鸯戏水图,还有些山水景色,
唯一不变的是,每箱上面都有个大大的喜字。
她有股不好的想法涌上心头,顾不得什么仪态礼貌,快步冲过去就打开了为首的一箱。
映入眼帘的是一箱首饰,累丝九凤金钗,玉叶金蝉簪,红玛瑙手镯,白玉葡萄耳坠......都是她在宫中爱用的!
还有那最大的一个,在阳光下反出金灿灿的光,熠熠生辉,赫然是当日出逃时她扔在地上的凤冠!
她吓得瞪大了瞳孔,手一松,箱子盖发出“砰”的一声响,又合上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眼花了?她的东西怎么都跑这来了。难道是孙将军找到这了?
魏凛从屋子里走出来正看到李宝珠站在箱子面前一脸惊恐。不是他昨日想的那般高兴,他有些不解:“见到这些东西不高兴吗?都是我抢,我拿回来给你的。”
“你,你拿回来的?”李宝珠发现她最近瞠目结舌的次数真是越来越多了。
“是啊,那日答应你的聘礼。”魏凛露出笑,冲着箱子的方向努努嘴。心想知道这些东西都是给她的总该高兴了吧。
“我的聘礼?”李宝珠听着自己因为过度吃惊而变调的声音,攥紧双手强装镇定。
“你从前不是在那什么公主身边伺候嘛,怕你在这里住不惯,能用到的都给你拿来了。”
魏凛说罢,打开了面前的一个个箱子。
衣物、首饰,器具,一应俱全。李宝珠看过去好几箱都是她的行李!估计是被魏凛当嫁妆一并搬来了,还有一些大物件,她没见过。那应该才是父皇给她的嫁妆。
电光火石之间,她终于想通了这几天奇怪的感觉!什么地方不会有外人!什么地方叫山寨!还敢把劫了一国公主的嫁妆说的像吃了一顿家常便饭般简单。
她面前的人赫然是个山匪头子!
李宝珠瞪大了眼,手心里冒出细汗,不可置信又带着怒气的说:“你骗我!你们这根本不是村庄!你们是山匪!是坏人!”
“坏人?”魏凛不忍打破面前少女的天真,但现实终究是残忍的。到底何为坏?何为好?何为善?何为恶?
他爹原来是百夫长,小时候家里也很幸福。后来他爹不愿意和那些为官的畜生同流合污,就被排挤打压。
正赶上那年还是太子的皇帝路过青州,差点遇刺。他爹和手底下的兵被扔出来顶罪,走投无路带着手底下的人,拖家带口到城外的山上落草为寇。
他爹是山匪,却救了很多人。后来死了,还是外人眼里的坏人。到了他,一样每天行侠仗义,他是坏人吗?不,他觉得自己不是。
如果这个世道只能做匪才能当好人呢?那么谁规定匪一字就代表坏人。他就是匪,他也是一个好人。
“你说我们是坏人,那你昨天遇到的孩子们呢?骗你的不一定是坏人,嘴上说保护你的不一定是好人。一个人是好是坏,看的不是他的身份。你要用心,去看去感受。”
魏凛盯着李宝珠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说完他嘲弄一笑,不再多言,转身进屋了。
那背影无端的让李宝珠感觉到萧瑟和落寞。
她站在那里,眼前是光彩夺目的宝石金钗,耳边回荡的却是魏凛的那句“一个人是好是坏,看的不是他的身份。你要用心,去看去感受”。
李宝珠心下久久震动,想要追上去。
可到底什么是好人什么又是坏人呢?她忍不住问自己。
魏凛确实山匪,可他从未害她,他还救了很多人。但他也抢了别人的东西啊。
她心里两个声音来回的争论,心绪混乱不堪,却得不到一个结果。
李宝珠脚下凌乱的走出门。漫无目的的向前方走去。
“姐姐,你怎么又来了?”二丫直起身子,拍拍手上的土说。
李宝珠听到声音,转了转微僵的眼珠,这才发觉,原来自己又到了昨天的地方。
那日的妇人,就是小宝的娘今日也在,不过好似对她的敌意更甚了,一双眼睛要喷出火来。
李宝珠以为她还是排外。只把眼睛看向二丫,涩然说:“姐姐好似伤了一个人的心。”
“伤心?我知道这种感觉。”二丫摸摸心口,“我今日不把草除完,就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