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往事,有些人选择铭记,有些人选择忘记。
苏姑姑是前者,因为往事中染着太多人的血,她不能忘,也不敢忘。
“我本不姓苏,而姓崔。我们崔家也曾是高门大户,家中也供养着不少客卿。我师父虽为女子,却是客卿中武功最高的一位,我小时候很顽皮,五岁那年被师父看到,她说我是个练武的好苗子,父亲便请她收我做了徒弟。”
“那时候家中有一对被祖父领回来当孙儿养的龙凤胎,其中男孩叫小喆,比我大一岁,平常不爱说话,也不太爱和我们一起玩。后来听说我被师父收了做徒弟,他竟然也去求。师父说他心性不适合练‘柔云掌’,他却不肯放弃,一个六岁的孩子居然在师父门外足足站了一夜,第二天师父不忍,终于把他收做了第二个弟子。”
“‘柔云掌’我曾听说过,”林远昭道,“这套掌法以柔克刚,看似绵软,其实威力无穷。只可惜最后一代传人云岚前辈去世后,它便失传了。”
“莫非,苏姑姑的师父,便是云岚前辈?”
苏念叹了口气,点头道:“是的。我师父是为了保护我而死的。”
沈睿宁和林远昭都是一愣。
苏念闭了闭眼,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继续道:
“我与小喆同门十年后,祖父便将他们送走了,没多久,祖父又说服了我父母,让师父带我出去历练。呵呵,当时我很开心,以为可以跟着师父游历江湖,后来才知道,这是祖父做的两手准备。”
“师父带我去了鹤拓,我才知道师父是鹤拓白巫族长的表妹。那年我不过十六岁,看什么都新鲜,于是开开心心跟随师父在鹤拓生活了五年的时间。突然有一天,师父说要带我离开鹤拓去另一个地方,我还没来得及细问她便带着我匆匆赶路。刚离开鹤拓境内,我们便遇到了一群黑衣人的围杀。”
“这群黑衣人有二十多人,而且各个身手不凡,最致命的是他们其中还有四五个手拿大梁军弩的射手。”
“军弩?!”林远昭再次打断她,“你确定是大梁军弩?”
“我确定。”苏念声音微颤,“当时我并不懂,但是射在我师父身上的弩箭最后被我保存起来一枝,找人对比后才知道,那是大梁军弩的弩箭。”
林远昭凝眉不再言语。他知道,大梁的军弩做了特殊的制式,所用弩箭要比外面的杀伤力更高,与军弩的适配性也是唯一的,无法替代。
可是,大梁军驽,民间禁用。
苏念深吸了口气,继续道:“我和师父拼命抵挡,最后师父挡在我身前身中数箭,抱着我一起跳了崖。”
沈睿宁:“跳崖?!”
苏念点头:“是的,跳崖。但是这个悬崖其实是师父之前勘察好的,她也是故意将这些杀手引到此处动手,目的就是做出必死的假象,这样才能让我活下来。”
“但是这个过程凶险至极,她也耗尽了所有的内力,而且伤势太重,根本回天乏术。弥留之际师父才告诉了我真相,原来我们崔家已经在两日前被一群来历不明的杀手灭了满门,我的父母、我的祖父、我所有的族人,在一夜之间尽数枉死……”
苏念说到此处闭上了眼,那一夜的画面仿佛重新回到了她的面前,她仿佛能听到那些哭声,看到那些血,还有那个人……
吴秀扶住了母亲的肩膀,这是他第二次听母亲说起这些往事,除了给母亲些许慰藉,他能做的只有让自己变强。
林远昭斟酌道:“崔家是大户,就这样被一夜屠了满门,官府没有查办吗?”
苏念摇头:“那夜的崔家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官府最后以不慎走水结了案。”
“不慎走水?!”沈睿宁震惊了,“什么人家走水会烧死所有人啊?!而且现场的痕迹……”
她说到此处突然停住,她明白了,重点不是真相,而是灭掉苏家人的势力到底是谁。
像这种满门皆死的情况,谁还能为了他们拼了性命去申冤?就算是以前的亲朋好友,也只能在这种残酷的打压下噤若寒蝉,只求保住自己性命。
沈睿宁叹了口气,倒了一杯热茶递到苏念面前。
苏念接过茶盏道了声谢,温暖的茶杯握在手中,确实让她感觉恢复了几分力气。
“我们坠崖后没多久,鹤拓白巫族的族长便出现了,他是受师父之托来带我回鹤拓安身的。师父甚至让她准备了两具毁了面容的尸身来李代桃僵,可是师父却……”
苏念说不下去了。
沈睿宁看着她落泪,想到了云州城破的那一夜。
她的眼眶也湿润了起来。
放在桌下的手被人轻轻拍了拍,沈睿宁抬眼看向林远昭,他微微侧头面向自己,即便覆着白绸,依然可以感受到他的关切之意。
这种关切让沈睿宁回过神来,现在并不是自己悲伤的时候。她努力压下心中痛楚,转而对苏念道:
“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