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深秋多愁雨。

雨丝冰冰凉凉，沾湿宋妗妗左侧臂膀。她右手撑伞，左手索性探出伞外用手指去轻触秋雨的沁凉。

脚下的这条石板路被雨水打湿，藏匿在萧萧落叶与山林间，但现在小路连同山林都记在宋妗妗名下。

“莫再贪凉，可别染上风寒。”手腕刚探出伞檐就被桃桃抓住塞回伞内。

“早就不是‘小药罐子’了，桃桃别小瞧我。”宋妗妗许久未见桃桃，此时怼嘴都觉着有趣。

小瓜儿肋骨上的伤早已养好，跟在宋妗妗后面笑出声。

一行八人，宋妗妗、桃桃小瓜儿、汀芷汀兰，连同宋嬷嬷和两个壮硕家丁一同往山中的庄子里赶。

天上飘着雨丝，雨丝飘到林中树叶上，经过秋叶的遮掩在林中小路上变得淅淅沥沥。

不过一刻钟，众人已抵达山脚下的一方四合院。两进的四合院，住宋家一口人算是绰绰有余。

院子白墙青瓦，以京城的四合院子为基础，融合了宋妗妗祖家那边的苏式园林风格，这是这一个多月以来桃桃日夜督工建起来的。

院子前不远处原就是一方池塘，桃桃命人养了几只鸭子，又在池中撒了不少莲子。夫人喜欢荷花，江南的荷花最是漂亮。

院子后是大片茅竹，竹林直连山脚，桃桃又命人在竹林里散养几十只鸡，角落扎了茅舍专门作为鸡舍。傍晚一敲铜盆，数十只鸡便会从林中各处飞扑回笼，准备享用苞谷大餐。父亲喜瓦舍茅竹。宋妗妗想，若是在这儿归隐父亲也许说不准会同意。

身后的小瓜儿继续叽叽喳喳介绍。

“小姐快看！后山还建了凉亭。”沿着石板路继续向山中走未至一半就见一座六角飞檐的凉亭从红霞渐染的山林中探出。

静静伫立一旁的桃桃笑吟吟看着小瓜儿拉着小姐飞奔直上，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林中，被满山红黄落叶埋起来。

一刻不到又出现在那探出的一角凉亭之下。

直到此时，桃桃清浅的吟吟笑意才彻底绽放在脸上，笑颜如桃花。

从这亭子始建那天起桃桃便一直盯着。她知道小姐自小就喜欢跟夫人去寺庙。别人只觉得小姐信奉佛法，可是桃桃却清楚小姐喜山林。

去礼佛是小姐唯一能名正言顺频频出门的机会。

特意环山铺了平整的石板路，特意在山中建休憩的亭子，若能博妗妗一笑，如何不值得。

小瓜儿和宋妗妗隔得老远向她挥手，落到桃桃眼中只成了两个跃动青粉小点，她高高地举起手臂挥动。

“小心些！”

“好——”山林中飘来小瓜儿拖长的应答，旋即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山林。

“把东西卸下放到院子里的库房。”桃桃嘱咐道。

卸下肩上包袱，宋妈妈转身带着汀芷汀兰安置采买来的各物，两个壮仆帮着宋嬷嬷做些重活。汀芷负责按着名簿采买还缺着的家用，汀兰负责清扫整理。此行跟来的宋嬷嬷是宋妗妗幼时的奶嬷嬷，从江南祖家到京城一直都跟在宋妗妗身边。

如今在宋家跟在宋妗妗身边做事儿的小丫鬟都已经是活契身份，都只是在宋家打短工的，以后妗妗不在京城就会立刻遣散她们，不会因为宋家而连累她们。

时至今日宋妗妗院里的五人：宋嬷嬷、桃桃、小瓜儿以及汀芷汀兰都已全部转移到山中的庄子里。

一边任由小瓜儿拉着跑，宋妗妗一边思虑着如何让父亲姨母搬来山里住。她这身形一滞，带得小瓜儿回头询问。

“是不是累了，小姐。还有几步就是吊楼了，保证让你大吃一惊。”

“那我倒要拭目以待喽——”宋妗妗笑得眯起眼，暂时放下心中筹划。

一口气爬上半山腰就见一栋簇新的三层小楼贴山矗立，一楼二楼被树荫遮蔽，三楼连同尖顶探出头来。

“小姐，请进。”小瓜儿笑容灿烂。

“你们做的很好。”喜悦爬上面颊，宋妗妗嗅着楼中柱子未干的松油漆味儿，这味道刺鼻，此刻却格外令人心安。重生一回，她可算是改变了些什么。

原楼里的老妈妈领宋妗妗参观修葺好的吊楼。这栋楼原是老派徽式吊楼，现在按照京城的风格加固，只是外观还存留徽派吊脚楼的特色，这般修缮使吊楼更适合北方冬季的朔风。

一楼待客，建有正厅、书房、库房，紧挨着后山又另辟出一件浴房。浴房由山上流入的山泉水引入，烧热后沐浴使肌肤更为细滑，随后废水沿着水渠汇入小溪。

“从排水到保暖，这栋楼的改建都是用了巧思的。”桃桃已经跟上来。

“小姐——”

见她停顿却并未出声，宋妗妗看向桃桃双眼，“但说无妨。”

“祖家送来一千两，老夫人递话说很想念小姐。”桃桃掏出一封家书。

接过来，宋妗妗快速扫一遍，随后塞进前襟的暗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