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谋反篡位，弑君夺朝者，凌迟，夷三至九族 ——”

这句话霍夫子刚刚在课上已经给宋妗妗解答过。宋妗妗艰难地翻动手中夏律案例的书籍，想从中找到案例解答压在心上的疑虑。

连呼吸都觉着发紧，宋妗妗赶忙放下书本，就是找到案例佐证自己心中的猜测又如何。

眼下她该想法子解决问题才对，哪还有时间够她在那儿伤怀。

还有两刻钟到申时。

女红课订在申时，今日宋妗妗到的早，所以等待便变得格外漫长难忍，脑中那个念头挥之不去。见连城阙迟迟未来，她便到姨母那里坐坐。

正房，姨母正忙着给妗妗置办换季的新衣。

今年过年妗妗十五，这个年纪其他人家都开始着手看亲。冬天节日繁多，应酬是必不可少的，届时的宴会就是各家姑娘大展风采的时候。

晚氏摸着妗妗小脸，眼见手中有了几两肉。

她眯眼笑道“妗妗如今可算是胖了，不同于以往跟个小骨头架子似的。”宋妗妗知道姨母是个什么性子，不会将这句调笑话当真。

前世，她傻子似的拼命节食，是因为赫连元贞一句——“他喜欢弱柳扶风的女子。”

现在宋妗妗可不觉得弱柳扶风是什么好事。

“妗妗穿这身粉的试试。”姨母拿着件粉色的衣裙，问她道。

“宋夫人有眼光，鄙店这款是买的最好的一款了。”

“最好？”

晚氏抬眉斜视着一边儿弯头哈腰的布庄掌柜的，“那我可不要了。”语气带着嫌弃，“妗妗的衣服还是得跟其他家小姐区分开才行。”

也知道这是说错话了，布庄掌柜揩去额角沁出的冷汗，慌乱地接过粉色衣裙正要包起来。

“等等，我看看。”妗妗拿起这套一群，仔细观察起衣服的款式来。

这款式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前世？

突然，宋妗妗脑中电光火花一闪，一个念头飞快闪过。她想起来了，眼前这套衣裙正是黎情送给她的。

因时隔太久她有些记不清，可她永远不会忘记，在那场宴会上她沦为赵家小姐一帮少女恶意奚落的对象。

这套跟赵家小姐那天赴宴穿的那件儿一模一样。

“这套多少银子？”

“小姐，这套要十八两。大都里不少小姐都卖了，前日赵家小姐还特意来订做了一套。”听掌柜笃定的言语，宋妗妗手指冰凉。

黎情为了她还真是肯下血本，这么贵的衣裙说送就送，黎情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五两，攒了四个月，就为卖宋妗妗在宴会上出次丑？

“这套留下。”

“妗妗？”姨母疑惑地看眼宋妗妗，怎么妗妗又要同黎情重修于好。

“姨母我想将这件衣服送给黎情。”

迟疑片刻，姨母才开口同意。想到妗妗好不容易跟自己亲近了，如果因她规劝，妗妗又厌恶了自己怎么办……

读出了姨母眼神中的担忧，宋妗妗轻声安慰：

“放心姨母，我自心有成算。”妗妗已经长大了。

“妗妗——好孩子。”晚氏年近三十，见妗妗目光清明没被黎情蒙蔽，终于忍不住心中感怀，含着泪，扑到妗妗瘦小的怀抱里。

无奈，宋妗妗被熊抱扑得严严实实，她抱紧姨母的后背，轻轻拍动安抚。

正房门前的坛荷亭亭而立，在静水中支起，荷叶守护者波澜皱起的水面，红鲤在荷叶下安然游动。

她已经可以守护家人了。

一道影子缓缓映到地上，宋妗妗抬头，看到了门边一角那眼熟的白影。

连城阙。

“先生？”

姨母从妗妗怀中直起身体，背对着教书先生擦去眼角的泪渍。待整理好一起，才转身柔声道。

“妗妗的先生来了，快进，坐。”

恐是教课先生到书房去发现没人，才找到这里来的。

教课先生站在门外边儿上，隔得老远向屋内传话。

“不用了宋夫人，小生在门外候着就好。”

看眼时辰，申时已过。

“姨母我去上女红课。”

“好，妗妗，姨母等你一同用晚膳。”

晚氏叮嘱着，看着宋妗妗出了门的背影，脑中妗妗说的话再一次浮现在她耳边。

那么俊朗的一个公子，竟然是教女红的？

小书房是正房的东耳房，很近。

宋妗妗随着赫连铎的步子缓步走着，离小书房不远，不过数十步。

“先生今日有事？”看着垂至西厢房屋顶的日头，宋妗妗出言发问。

恐是连她自己都觉察不出自己话中那变了味道的询问。

“嗯。”

先生一如往常少言寡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