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价
邹光帷以为她当真对此事有兴趣,特意仔仔细细地给她描述了如何从山中引水,又如何在沿路为潺潺不绝的泉水保温,再如何心思巧妙地通过将汤泉引至此处,养上这一大池的睡莲。
付泠鸢听得津津有味,三不五时还要问上一句,譬如沿途给汤泉水保温的木质管道是如何搭建,如何将池塘的死水变为活水。
再还有最要紧的一点,“这睡莲的想要养好可并不怎么简单,我于花木一事上很是不通,不知这又是大人的何种巧思呢?”
她的话音未落,便有阵风扶过,雾气腾腾的水雾迎面而来,不可避免地在脸上形成细密的水珠。晶莹的水珠挂在弯翘的睫毛上摇摇欲坠,她低垂眼眸,自己都能瞧见它闪着光亮。
“外面天寒,还是先进来再说罢。”更深露重,这时候站在外间说话也最易被风扑了遭受风寒,来这一趟总不好带病回去。
她自然也没有拿自己身子玩笑的意思,眼睛盯着满池盛开的莲花,颇有些舍不得似的进了屋子,不过刚刚跨过门槛,满屋清香,沁人心脾。
白梅香。
也不知这是不是叶相域最喜欢的,不过这却的确是他最常在用的,邹光帏观察入微,就连细枝末节上的熏香都能安排得当,实在叫人佩服。
这香粉说贵不贵,说难得也不难得,只是北边少有人用,想买到只怕也需要费些周折。她伸出手指略点鼻尖,叶相域虽知晓她的意思,却没给一点儿额外的反应。
等到人都落了座,屋内等候许久的侍女才按部就班地递上擦手的热帕子,“邹大人还没告诉我,这花是怎么养成的。”
“这也不难,先在暖房里将花养出花骨朵,再移栽到池塘里便是,京中的气候温暖,只要能引来汤泉水,池塘里应当是能直接养起来的。”
他瞧着面前的两人表现的都好似很有兴趣,说起话来也便没有了顾及,伸手指向外间犹如仙境一般的莲池,颇为自豪道,“女官大人来得迟了些,若是早几日趁着漫天飞雪的时候来看,此处才真真是绝妙仙境,也实在是围炉煮酒,赏荷看雪的好地方。”
付泠鸢轻笑一声,却只有叶相域听出了她笑意中的愠怒,此时不是发火的好时机,他便提起酒杯轻敲在桌案上,“难怪众人皆说,邹大人是难得的文人骚客,这般风雅之事大约也只有你才能想得到罢。”
“都是同僚们谬赞,当不得真的。”
听了他的话,再面对这一整桌的席面,付泠鸢实在是不大能用得下去,未免教人看出端倪,她耐着性子去听坐在自己面前两人的相互试探,席面上的饭菜她一共也没用得上几口,只觉得反胃得想吐。
叶相域一杯杯地酒灌下去,等着邹光帷有些醉意才旁敲侧击地撬开了他的嘴,打听到了随州近日粮价的情况,套出了许多消息。譬如如何欺上瞒下,如何联合粮商,桩桩件件他自己倒是招认得一干二净,也正是他自己招认得清楚,付泠鸢才能压得下火气,听他说上那样多的胡话。
送走了邹光帏,叶相域用手背稍贴了贴自己的脸颊,随州的酒烈,略喝上一点就容易叫人酒气上头,脸颊烧的通红,当着她的面和旁人推杯换盏,到底让两人都有些不大舒服。
“好奢靡的一桌席面,殿下不用一些?”他给自己沏上一盏茶,慢慢悠悠地咽了下去,面上神色是少见的柔和戏谑。
的确是好奢靡的一桌席面,外面的百姓们吃着野菜混着杂米煮出的粥饭充饥,即便现下的情形好了不少,百姓们多半也是吃不上这桌上的鲍参翅肚,鱼虾肉蟹的。
她抓起筷子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鱼肉,腥气满溢,但也比她这几个月与灾民们同食,吃过的那些东西好上许多了。
几月未碰荤腥,整个人瘦了好几圈不说,她的胃口也小了不少,囫囵吃上两筷子她都觉得胃里腻的慌,叶相域在一旁看着,便很有眼色地送上温茶。
“看你从头至尾都这幅习以为的模样,想来随州知府每回都是这般接待的罢。”
“的确如此。”他便是特意带着付泠鸢来随州开眼的,这般规格的招待,莫说是吴期宜拿不出手,就即便是换成京官都未必能拿得出手,“殿下现下可知晓,为何非要来这随州一趟了?”
她咽下一口苦得人汗毛竖立的茶水,看向眼眸里闪着奇异的叶相域,“邹光帷当真与你没有什么过节?你现下老实同我说,或者能处置得更重些,也算是给你出口气。”
“那殿下还是秉公办事的为好。”
……
翌日清晨邹光帷便来求见,昨夜的酒喝得他有些后怕,后半夜酒醒后便越想越心惊,生等着天刚蒙蒙亮,便迫不及待地前来求见。他知觉叶相域昨夜忽然带人前来实在反常,昨日在席面上两人也说的太多,这样的不安让他不能不多问两句,总归要趁着自己还算清醒得时候再打听个清楚。
“邹大人?”付泠鸢亦是一夜未眠,清晨站在廊下瞧悄悄合拢花苞的睡莲,很不经意地又瞧见了自己不大想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