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对清风想念他
你们知道失忆是什么感受吗?
你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秩序如何进行基本运转,亦不知道现在发生的事件是否合理,更无法去推断可能发生的未来。
你是一个空白的人,唯一和天地有联系的,是这副你既陌生又熟悉的身体。
病房里站了一堆的人,每个人我都觉得陌生。
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用手指指自己:“我,我是陈哥呀。”
我怯怯地摇摇头,表示自己真的不记得。
“哎哟,这小眼神!哥!”他看向一旁,对一位看起来五十多岁的男人喊道,“孙哥!小鱼真失忆了!”
男人不应那个大汉,对我挤出微笑:“小鱼,我是你师父,平常你叫我孙叔。”
满脸胡子的陈哥又挤过来:“对对,你连你师父都不记得啦?那你记得文娟吗?就是你那英语老师!上次你把我俩撮合,现在咱们已经见家长了……”
我听着陈哥说陌生的事,心里没有一点波动,不知道该用哪种表情去回应他。
陈哥终于说完了,他说得口干舌燥,有些恹恹:“下一个。”
“我是孙泽。”那个长得很高的男孩说。
点头。
“楚谙,你的好姐妹我呀!”好漂亮一美人儿,可以当演员了!
我对她笑了笑。
“小鱼,四叔该怎么说你……你竟敢忘了叔,等你记起来,看叔不折磨你。”
这人好凶,不对他笑了。
突然,一个人从人群后窜出来抱住我,她黑色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只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直盯着我。
我双手在她背后舞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不知所措地抱住她。
“小鱼,你不记得俺了么?就跟俺一样记不起以前的事?”
“以后会想起来的。”我安慰她。
“那到时候,我们和张楚岚一起去哈啤。”她笑笑。
我脑袋出现了一丝空白,带着生涩的迟缓问:“张、楚岚?”
“对哩,张楚岚!”她扭头,对那一群人喊道,“你快出来让小鱼看看。”
我望过去,看见一个扎着马尾的男孩走出,他额前的刘海长得挡住了他的眉毛,可我总觉得他的眉头是蹙着的,仿佛有数不完的心事。、
他的耳朵比正常人还要大一些,眼睛也很大,像是杏仁,瞧一会儿便觉得他的眼睛宛若墨一样的黑,一样的浓,像是不停旋转的黑色漩涡,望进去时不自觉被它吸引、蛊惑,想逃离又想深深陷进去。
他笑起来,笑得很难看。
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他想哭,他想大哭一场,可他却不能哭。
我看进他的眼睛里——奇怪,为什么我也想哭了?
他说:“我是张楚岚,张是弓长张,楚是双木楚,岚……岚是山风岚。”
我想了一下他的名字,试着念出口:“张楚岚,对吗?”
这个名字,真是又好听又好看,就跟他一样,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他答道:“对、对,是这样……”
“听说我叫余小鱼。”我也开始自我介绍起来,笑了笑,想缓解空气中那令人悲伤的气氛——我不想那么多人替我难过。“这个名字很可爱,是不是?”
我这么一说,房间的气压更低了,每个人眼中都有化不开的悲伤,除了这个抱住我、眼中不喜不悲的女孩儿。
一旁一直叽叽喳喳的陈哥再也忍不住,一个大汉扯着袖子,满脸泪花:“要不是小鱼为了救我……”
接下来的话没说出口,便被那个凶巴巴的四叔打断:“要哭出去哭。”
他哀怨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我,随后小媳妇似的扭头冲出病房。
我:一脸迷茫。
幸而他们很快离开了病房,让我有了喘息的机会。
我把头蒙在被子里,脑袋空空,想想些什么,却什么都想不到,最后只能用右手轻轻摩挲左臂的伤口处——从胳膊处便是没有手肘、前臂、手掌和手指。
我想记起这只手是怎么失去的,可是越想左臂的伤口就越疼,好似疼出了幻觉:感受左手还在活动,甚至能想象出五个手指的活动轨迹和触感。
我干脆不再去想,掀开被子,起来活动活动。
走到窗边,看到楚谙与张楚岚在窗外争执。
从我的角度俯视过去,无法看到他们的表情,也听不清在说什么,只看到楚谙一脸激动,嘴里哔哩啪啦一大堆也不见停下,张楚岚不知道在想什么,不反驳也不回应。
突然,楚谙打了他一巴掌,力气之大,动作之猛,我都替张楚岚脸疼。
好家伙,这么猛?
我右手扯过左手空着的袖子,捂住我惊呆的嘴巴,只露出一双眼睛,蹲在地上,看接下来的进展。
——不会是好朋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