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叙旧

午餐时，梁雪琛终于在嘉程大厦楼下的一家意大利餐厅里见到了一个多月没见的Alice。

Alice在一家知名的精神科专科医院工作，最近参与了国内外十几所一流大学联合的《关于罕见病诱发精神疾病的作用机制》的研究项目，难得抽出空闲的时间。

趁着就餐时间，梁雪琛把这一个多月来未曾在微信里提到过的、或是细节没说清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Alice。

“雪琛，停药的时候你告诉我的理由是‘可能打算要孩子了’，可你又为什么拒绝程珏的想法了呢？”

几个月前，梁雪琛提出停止服用所有精神抑制剂的请求，Alice用近三个月的时间替她慢慢减小了药量，直到一个多月前完全停止用药。

完全停药之后，梁雪琛变得越来越容易情绪失控。

“Alice，我真的很害怕，我在程家的每一天，都觉得自己快呼吸不了了。我知道他们对我很好，都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很害怕他们对我失望，害怕他们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她越说越激动，“Alice，我一定会遭报应的……你知道吗，T大的校园那么大，但我还是遇见了洪雅文。”

Alice轻拍梁雪琛的手背安慰道：“那些都过去了，雪琛，都过去了。”

“过不去的，我一开始就不该妄想。他们说得都对，我知道的……我得到的一切本来就不该属于我，是我太贪心了。”

Alice问道：“放手会更开心一点吗？”

“不会，我不想放，所以我觉得自己很卑鄙。”

梁雪琛也想过不要再继续挣扎了，就回到自己可以到达的位置上吧。但一个人一旦习惯了不属于自己的美好之后，就会变得更加贪婪。

尝过蜜糖的滋味，又怎能甘心回到喝苦水的日子中。

梁雪琛觉得自己和路嘉欣没什么区别，都是为了想要的东西靠近程家人。同时她又和杜思雨一样，只是程珏还没有像程玺那样找到一个更重要的人罢了。

“雪琛，洪雅文还是能影响你的情绪吗？是她本人的出现影响到你，还是你更担心程珏发现你和她的那段过去有可能产生的后果？”

梁雪琛咬着下嘴唇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我不希望程珏知道她的存在。”

“雪琛，或许你可以找机会和他认真聊聊……比如你可以约他出去喝一杯酒，然后到江边走走，或许现实比你想的更简单些。”

“可我不敢，如果现实比我想的更复杂呢……这个泡沫太美好了，万一它真的破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设想过向程珏坦白之后的结果，最坏不过就是放开手，离开上海，从此人生中不再有一个叫做程珏的人而已。

作为专业的心理医生，Alice不能给病人任何行为决定方案，只能引导病人敞开心扉。

但作为朋友，她曾想过违背职业道德，直接瞒着梁雪琛找程珏出来聊一聊。

她接触过很多失控的病人，大部分病人的与家人之间都缺乏沟通，以至于局面到达无法挽回的地步。

“Alice，果然是你，我以为我看错人了呢。”一个轻快的声音响起，程珏突然出现在两人旁边。

程珏回公司的路上看到梁雪琛和Alice走进了这家餐厅，回办公室后突然想喝咖啡，想起她们都在楼下，便拒绝了韩祎的手冲咖啡，借口下楼散散步，顺便来跟Alice打个招呼。

Alice指了指梁雪琛身边的位置让程珏坐下，梁雪琛不情不愿地往旁边挪了挪。

梁雪琛在美国念书时，前半年是和Alice住在一起的。

Alice毕业之后，她才接着一个人租下那间小公寓——正是那间在过年时程珏陪她吃了年夜饭的公寓。

初到美国时，程珏受韩祎的委托到机场接梁雪琛，开车送她到那间公寓，后来又偶尔过去替韩祎关照她的日常生活，因此他与Alice就曾见过好几面。

回国之后，Alice也来参加了他们的婚礼。

程珏知道梁雪琛和Alice一直有往来，但并不知道有多频繁。

“我刚好路过，就来找雪琛叙叙旧。”Alice看了一眼程珏手中的咖啡，笑道：“程总那么忙，还需要亲自下来买咖啡吗？”

“买咖啡是借口，主要看到你们在一起，想过来打个招呼。”他接过服务员拿过来的还没结账的单子，“如果两位女士不介意的话，这顿算我请如何？”

Alice也不扭捏推脱：“那我就谢谢程总了。雪琛，既然程总请客，我可以再多点一杯橙汁吗？你不会心疼程总的钱包吧？”

梁雪琛不解道：“又不是我的钱包，我为什么要心疼？不如也帮我点一杯吧。”

“那就再加三杯橙汁吧，待会儿再结账。”程珏让服务员直接加了三杯橙汁，“不介意我坐在这边打扰你们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