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冒氏想是看出了我心中所想，覆上我的手，温言道：“过生辰总是件高兴事，昨日如何譬如昨日死，往后的日子才是最要紧的。”

我对她展颜一笑：“我知道，婶婶。”

她拍了拍我的手道：“来，我替你做了身新衣服，打了套新头面，已叫人送到你屋子去了，快去试试。”

我知道他们一向简朴，不由有些惭愧，拒绝道：“怎么好劳累婶婶为我这样破费？我如今衣服首饰都够用，日常也不做什么奢华的打扮，婶婶快去退了吧。”

冒氏听我这样说佯装发怒道：“怎么？你叔父婶婶在你眼里便是这般穷酸，连送侄女儿一套新衣服新头面都送不起了？”

我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不必破费...”

冒氏将我拉起来往正屋走去：“好了好了，快去试试给我瞧才是正理。”

我推拖不过，便只好随她回了正屋去。进去以后，小苹罗衣和穗穗都在，冒氏便道：“快服侍你家殿下去试衣服。”她们几个齐声应道：“哎！”便簇拥着我去换了衣服，又拉着我在梳妆台前坐下，一个替我带上那一副新头面，一个细细替我描眉涂口脂，穗穗虽做不了什么，也挤在一旁看着我只嘻嘻地笑。

小苹和罗衣大约是许久没有替我梳妆打扮的机会，今天得了契机便十分卖力，恨不能使出浑身解数，足足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好。

冒氏拉着我站起来，又推着我转了几圈，满意地点头：“不错不错，你这样花一般的年纪，很该这样打扮起来，做什么同你宛宁姐姐学，天天只知道习武练兵。”

小苹和罗衣也在一旁应和：“王妃说的是，殿下如今整日素面朝天，除了练功服也不穿旁的衣服，我们都快手生了。”

穗穗也跟着道：“殿下这样真好看，像仙女一样。”

我不想辜负冒氏盛情，也不想扫了大家的兴，便笑了笑没有说话。

冒氏看我神情，似乎有所感应，对小苹她们几个道：“好了，你们先下去吧，我和小衿有话要说。”她们福身应是，便退下了。

“坐下吧，咱们两个说说话。”冒氏揽着我坐下，又道：“其实我也知道你为何如此紧张每一天，恨不能十二个时辰都在军营里练武，只是小衿，你也要心疼心疼自己，并非只有大事将成的那个时候才有你活着的意义，如今眼下的每一时刻亦是你的人生啊。”

“我知道”我低了头应道，“只是我心中实在着急婶婶，只有在练武练兵的时候我才觉得安心，我想早日能变得像淙哥和宛姐姐一样。”

“他们和你如何一样，三岁起，他们两个便跟着他们父王习武，寒来暑往，一天都没落下过，你十几岁才开始学，能有如今这样已经是极难的事情了，宝宁那懒丫头即便现在开始跟着她父王习练，也必赶不上你一半。更何况你何必同他们一样，将相王侯，各有所长，不必因此焦虑，你也并非天人，如何能够万事万物都做的最好？一味苛求自己只会叫关心你的心疼。”

冒氏回忆起从前，感慨道：“当年你母亲同我最是要好，即便我到了云州相隔万里，书信也不曾断过，你甫一出生，她便写了信与我说，信中的字字句句都是爱女之心，”冒氏爱怜地抚着我的头发，继续道，“她说这个孩子满载着她的爱与希冀，只盼望她日后事事顺遂，不必受任何苦难，平安快乐一生便已是足够，她要是看见你如今这样自苦该如何担忧心疼啊。”

我先前听她说和我母后是闺中旧友，正当是从前世家间走动时有几分交情，不曾料到竟亲近至此，一个远嫁云州，一个入主中宫，竟还保持着书信联系。

“婶婶和我母亲这般要好吗？”

“是啊...”冒氏叹道，“在闺中时便极要好，我们二人各自成婚后，虽然一来一回花费时间颇久亦不便利，也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一直到你母后怀了无意吧...有一次我寄去的书信一直都没有回信，我等了又等，都没有回音，还以为是路上遗失了，后来又寄了几封，全部石沉大海，后来我算算日子，应该正是你母亲怀上无意之时便没有再回我的信了，大约那个时候她心灰意冷，不想同任何人说话了吧。”

“她那个时候，确实不想理会任何人了。”我想起那段压抑痛苦，暗无天日的时光，现在还是会有窒息之感，那不仅是母后的痛苦，也是我的。

冒氏看出我的不适，转道：“那些时日总过去了，你不是告诉我说，她说她最后的时日过的十分好，已得到了解脱了吗？她若还在，定不希望她得了解脱，你却还陷落在痛苦里，你的母亲自幼顺风顺水，从没有遇到过什么艰难，每日最大的烦恼也只是今晨起来院中最爱的那支花落了，这样一个娇养的女孩子，遇到了那样的事情，她走不出来...她也是第一次做母亲，你便大度些，不要怪她，好不好？”

“我早便不怪她了，”我说着说着不知为何有些哽咽，“我只是，只是想起从前，还是会害怕，我不是怪她，可那些事那些痛苦，已经发生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