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阶空，宿鸟归（2）

往后的日子行云流水一般，我在王府住了一个月姐姐才让胡公子接我回家，顺便还带走了王爷府里的几个厨子，倒也怪了以前在王府的厨子未曾看见，引入我府的皆是我陌生之人。想是姐姐特意如此，怕我被那歌姬害去，留些她熟悉的人到我府里去。

我早听姐姐说了，歌姬生了个胖嘟嘟的小娃娃，一进门我寻着声音进了歌姬的房，胡公子任由我看任由我去摸，偏是那歌姬做弄出些声响让我不快。

“奶妈，他有没有名字？”

“他叫胡椒，夫人也玩累了去歇息吧”

歌姬抢先开口，我抬头看向床上的女人，只见她脸色苍白浑然没有进府时的得意劲，脸也大了不少，腰也宽了，腿也胖了，看那样子也走不太动。

姐姐不喜欢她，那小胡椒会讨姐姐的欢喜么？小胡椒这么小，歌姬不在，谁来照顾她呢？

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看着摇篮里的小胡椒，就感觉做了亏心事一样。

“奶妈你和我过来”

“夫人”

“奶娘我得嘱咐些琐事于你，别看二姨婆身子骨看起来比我硬朗，我用药这么多年，一看就知道她那身子经不得大风大雨，以后变天你要记得关好门户，让房间一直暖和点，江南的湿气重，奶妈知道安排什么伙食。我常年住在二楼，和少爷他关系不好，也管不那么多事，但说到底也是一家人，吃的用的从精细里挑不要亏待他们母子，家里没个管家就是麻烦，这些日子还望奶妈多担待些。我们有一说一，只要做得好，不会亏待谁”

“夫人放心，该做的老身定会竭尽全力，二房不会有什么差错来烦恼夫人。这天也要变了，夫人身体不佳还是上楼歇息吧”

“那就拜托你了”

也算是对我良心的慰藉吧。我不知道姐姐和胡公子怎样，只是听了一些闲言碎语，说姐姐待王府里怀孕的姨婆不好，但我想姐姐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哪怕是对小胡椒也不会。

要是我也能像姐姐那样，不需要经历痛苦就可以拥有小宝宝就好了。王爷又进京了，姐姐一定会来找胡公子吧。

又是好些时光走了，窗外的雨稀稀拉拉下个不停，房里换了从姐姐那儿讨来的香料，乳母也说它香气逼人，但又不刺鼻，我告诉她这是姐姐的好东西，唤做朝九。

乳母与我闲聊片刻便去厨房看师傅做饭，我闲着无事可做，拖鞋就摔进被窝里，在王府的一个月都是睡书房，王爷也一直在姐姐那里，有时姐姐都不得空出来找我，我这才察觉到姐姐待王爷不一样了。

王爷是个好人，我跟从他多年，就知道他不是那种欺善怕恶之人。他待我是极好的，知我酸甜苦辣，晓我阴雨天晴，除了脾气诡异难测，别的都让我觉得很舒服很好。

伴着那芬芳馥郁的香气，我迷迷糊糊合上眼，朦朦胧胧好像时间退回到了又一个夏天里头去了。

只记得那天我久病初愈，坐乏了，靠着王爷的腿便睡了，耳畔有风吹来，一下下的定是有人在扇风，抬起头睁眼一看，王爷倚着枕头恰好也望着我，迷迷糊糊之间，我情不自禁念叨：“王爷真好看”

说完便是倒头睡在王爷的膝盖上，耳畔依然有风吹来，我听得清楚，王爷说呀：“唐襄真丑”

沈丹必定是听见了，不然我那时梦中怎听得他粗旷无礼的大笑声。我就不信，爹爹和娘亲会喜欢的一个丑八怪当女儿，王爷更不会让丑女当自己的小跟班。

因为姐姐是一等一的美人，风华绝代，万丈妖娆，所以站在她面前我只得处处不好，我和姐姐是比不得的，一个是天上神月，一个是水中模糊倒影，我自是认了这唐家丑小姐的名声。

睡到正浓之时，感到体内莫名升起一股子热，没多久又消了下去，把身上的被子拽至肚脐，霎时一袭热浪从脚底冲上头顶，我不知自己到底是睡的还是醒的，只知道再次睁眼时乳母抱着我哭个不停。

“小姐你总算醒了，少爷不管你死活又出去了，我半个时辰前上来，你把被子都踢到地上，浑身滚烫像是中了热症一样，从头烧到脚……”

“喝水，喝水”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睛也不太看得见乳母的脸，只觉得喉咙里像是着了火一般，热得我五脏六腑都要化了，一口水不够我抱着茶壶就喝了过去。

燥热一点没消反而更加热了，为了不让祖母担心，我强行从床上下来，随手穿了些凉薄的衣物，让乳母扶着我到楼下吹吹冷风。

歌姬见我不好，让奶娘来照看，我想她自己也忙又让奶娘回去周全他们，想我这又是热症上身吹吹风就好。

我坐在府门前，扶着柱子拾掇好衣物，让乳母去吩咐厨房煮浓浓一罐姜茶来。此时月下，这府门外只听得到马蹄缓缓，未见行人，而我是愈发无力，最后又是意识不清，只闻乳母大喊我名字，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