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龟
许知远像是吃了一记闷拳,挥拳的人并不怎么走心用力,却恰好打在他的胸口,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后续的行程因为这段小插曲,变得格外沉默起来。
到了商场,气氛更是逐渐降到冰点。
许知远本就是打着给自己买衣服的幌子,想给小姑娘添置两件衣服,这是老许这种大老粗都看出来的事情。
但谢桔柠全程极不配合,一改之前和学长“热聊”时的状态,全程低眉垂眼,疏远客气地拒绝,后来一走到女装区更是巴不得走快几步才好。
许知远想拉着她试几件衣裳,她也只是摇头,没有留半分缓和的余地。
许知远气不打一处来,脸色就像是夏日雷雨前般乌云密布。
他一个男高中生,能有多少乐于逛街的心思?到此耐心算是全然告罄,所以全凭自己喜好挑了几件看上去舒适又清凉的小裙子,不由分说的买了单,塞给了谢桔柠,果断为这个购物行程画上了句号。
几件夏日薄衫,本该是没有几两重的东西,但从许知远手中转移到谢桔柠手中后,就像是有了千斤重。谢桔柠不自觉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从许知远的角度看过去,谢桔柠此刻就好像是霜打的茄子,战败的母鸡,被乌云笼罩住的小野草。
他盯着她的发旋看了半晌,又四周望了望......
谢桔柠全然没有察觉许知远的动向,她心里乱糟糟、沉甸甸的,能被许叔带回家,有个挡风避雨的安全落脚处,已经是她人生的意外之喜了,再接受许知远给她的这些东西,她要怎么还啊——
“知远哥,我觉得我不——”终于,谢桔柠还是鼓起勇气,想让许知远去把这些衣服给退了,但——。
许知远人呢?
那么大个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谢桔柠一时之间有点慌,她一面告诉自己要冷静,许知远应该不会走得太远,可能只是去买什么东西,也可能是遇到熟人。但另一方面,她又不能自抑颤抖起来,巨大的孤独感与被抛弃感将她包裹,她仿佛又站在了谢樟纵身一跃的狭小的阳台上。
此时此刻,攥在手上的的购物袋,仿佛就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谢桔柠——”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像是一滴雨露,落进了她杂草丛生的心田。
谢桔柠缓缓地抬起头,许知远咧着一张嘴,笑得贱兮兮的:“谢桔柠,你看,像不像你——”
话说着,一只有谢桔柠脸那么大的毛绒乌龟,就怼在了她眼前。
“什么啊——”谢桔柠面容缓和地挤出一丝笑容,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你跑哪里去了,吓我一跳。”
许知远全然没有察觉出谢桔柠话语里的紧绷感,他把乌龟放在谢桔柠的脸旁,笑得大白牙刺人眼球:“唔——我瞧着准没错,确实很像——”
谢桔柠微微侧头去看,一只大眼睛的、抿着嘴的、绿油油的卡通乌龟,背着重重的龟壳,看上去一副傻傻呆呆很辛苦的模样。
她不觉得自己和那毛绒玩具有什么相似之处吗,只觉得许知远存心戏弄。
她看着许知远的眼睛,语气温和,却很郑重:“知远哥哥,你下次去哪里,能不能先和我说一声,突然发现你不见了,我有点害怕呢。”
许知远愣了一瞬,谢桔柠这么坦然的说出她害怕,他还挺不适应的。
他几乎不可控的思绪漫游到很久以前,他们一起去游乐场,在鬼屋里,自己为了故意吓她,特意跑远了一段时间。后来回去的时候,谢桔柠气得张牙舞爪、嗷嗷大叫,劈头盖脸朝他又打又踹的:“许知远你是不是疯啦!很吓人知不知道!你是不是找死啊你!”
而现在面前这个姑娘,软软糯糯、好声好气地问他,能不能呢?直到这时,许知远才发现,谢桔柠脸白得不像话,额前冒着细密的汗珠,睫毛微微地颤动像是受了惊的小蝴蝶。
能不能呢?有什么不能呢?
为什么已经明明那么害怕了,却还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呢?
“怎么了?真的吓到了?”许知远试图以一种轻松的口吻去安抚她,“好啦——哥哥知道错啦——”许知远一手抓着乌龟,一手揽过小姑娘的肩头,轻轻地拍着,试图给她更多的安全感,“我刚刚看到这只乌龟,背着这么重的壳,感觉好像我家小桔子,就想买来给你照照镜子。”
谢桔柠听罢,缓慢地转过头敲了一眼那只笨重的乌龟,不做声。
许知远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着似哄逗似承诺的话语:“是哥哥不好,下次不管去哪里,哥哥都先同你商量,行不?”
大男生宽厚的手掌,一下又一下,拍打在少女的肩头,温热的气息,一阵一阵,周旋在耳际,直往颈脖子里钻。属于那个人的温度像是有魔力,一路蔓延至她的耳根、她的脸颊,烧成一片粉红粉红的云霞。
“也不用都跟我说,我又不是管家婆——”小